祁然道:“陛下勿虑,楚人是难以驯服,但不是难以同化——北边的夷人总是找楚人麻烦,如今我大燕已经占据楚人三十二郡,此乃楚国能人辈出,良田连绵的宝地,夷人见之也会心痒,必定会趁楚人内忧外患,主少国疑之际挥师南下。陛下可静待佳音,遣谋臣良将坐镇三十二郡,但凡有风吹草动,都要伺机行事,借夷人之力谋得楚地,再行同化之事。”
“夷人虽然粗鲁,但也不都是傻子,怎会任由我们利用而不自知?”
“夷人粗鲁,谋臣大都是楚人,他们丧尽天良,背叛故国,携领死敌攻入楚地,必定会招来楚人的不满与反抗,我方只需停下响动,先让他们开战,必要之时可以襄助楚人,然后伺机而动,一场恶战之后,两方必定疲惫,楚人可能会大败,但夷人损失也会不少,我方从中牟利即可——
可为两国斡旋,达成和解之盟,两方不能再战,必定想休战,夷人离楚国可比我们远,他们又和波河人一样逐水草而居,受不了楚地的炎热,失利后不一定会想着侵占楚地,我方从中调停,让楚人给他们钱财,夷人目光短视,会答应的。
楚人与夷人战后,陛下可在楚地立一个亲近大燕的皇帝,将楚国的都城从长安迁至东京,离三十二郡近些,便于控制——然后就是在楚地实行燕国的政令——其社稷、宗庙、陵寝、郊祀、行军旗帜、服色、天地、日月、寺宇、台阁、官名等都要更换,慢慢同化楚人,如此一来,可不比兴兵损失小些吗?
虽然时间稍长些,但是一个长久之计——同化楚人,或者使楚人数典忘祖,依附大燕,都是上等之策,此为蚕食。”
李曜显然听得入了神,祁然说了许多时候,两眼都不曾眨动。
李曜虽然听得津津有味,但心内仍存有一定的疑惑,毕竟楚人存在的时间可比燕人久多了。他的先祖太祖皇帝、太宗皇帝创立燕国时,楚地早已不知有多少王朝更替,经受过数不尽的创伤与磨难,是很艰难的过程,但楚人都挺了过来。
楚地上更替交换的王朝比他大燕的列位皇帝数目都要多,楚地上的人总是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在最危急的关头保住那片土地,即使皇帝死了,王朝覆灭。
对于祁然说的话,李曜半信半疑,道:“还是要慎重为好,毕竟楚地并不缺皇帝,以前也有人如此做过,但结果呢,全部付诸东流,那些人不认别人立的皇帝和朝廷。
君不见,楚人曾有诗云——
‘楚人悲屈原,千载意未歇。
精魂飘何处,父老空哽咽。
至今沧江上,投饭救饥渴。
遗风成竞渡,哀叫楚山裂。
屈原古壮士,就死意甚烈。
世俗安得知,眷眷不忍决。
南宾旧属楚,山上有遗塔。
应是奉佛人,恐子就沦灭。
此事虽无凭,此意固已切。
古人谁不死,何必较考折。
名声实无穷,富贵亦暂热。
大夫知此理,所以持死节。’
楚人虽然不好战,朝廷又昏庸,但千百年来他们最讲究一个气节,最推崇有气节的人,最坚持自个儿是正统,目别人皆为蛮夷,他们又聪明,比别人都强些,最不肯学别人,祁卿的意思朕明白,可楚人并不肯接受,相反会很抵触。”
祁然轻蔑一笑,款款道来,“陛下所言极是,楚人确实聪明无比,心气又高,断不肯接受他们口中的蛮夷——也就是除他们之外的任何人——他们最讲究气节,从一而终,但他们的祖先也曾言过刚则折的话,臣之看法,过刚则折,折完就不会和以前一样刚强了。
陛下担心的事情在情理之中,但又不在情理之中,陛下少考虑了一个问题——再有气节的人也不会一辈子饿着肚子跟你讲气节,再者,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节,有气节的人早死了,活着的大都是没气节的人。对于没气节,随风倒的人来说,谁坐在长安城内的皇宫里都不重要,让他们活着,能吃饱饭就是圣主明君。
如此之人,陛下又担忧些什么呢?
楚燕两国交战一二十年,也没有几个能力挽狂澜,拯救楚人及其赵姓皇室的人出现啊。先前两国大战已经将两国的关系定下,楚国狡诈,往昔几次议和之后总是借机招兵买马,一年前的金谷之战,他们投入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钱财,却还是惨败,丢的不只是土地,更是人心——陛下可以看看金谷之战后,立于楚国朝堂之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两国是百年邻国,此消彼长,今日楚国若想存活,必须依附大燕,对于一个附庸,怎么摆布只是一两句话的功夫——楚人大多数人已经折腰,刚烈无存,此时楚人必定很是低落,陛下派些能臣干将过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出几年,再有气节的楚人也会如泥塑木雕一般任我们摆布。说不定日后,还会出现他们前人诗中所说的‘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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