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震慢条斯理道:“也有别的办法。到了夜里,我们乘救生艇『摸』过去,把船上的人都给端了。”他的语气里杀气满满。饶是我满怀敌意,也被这个建议给吓着了。我们是考古船,又不是海盗,用不着做到这地步吧。
我赶紧摆了摆手,然后周围的人一阵哄笑。我才发现,方震并不是认真的。这家伙开起玩笑来,也是一本正经。
这个小『插』曲让气氛稍微活跃了点,可大家的心情还是沉甸甸的。无论如何,我们两条船同时出现在这片海域,竞争会变得激烈,日本人不会让我们舒舒服服地找到福公号的。他们的船无论吨位还是搜寻技术,恐怕都在我们之上。
这一场仗,不好打。
唯独林教授站在甲板上,背着手,眯眼远望,神态并未『露』出多少惊慌。打捞08号正在以灯光回应,大概意思是这里是中国专属经济区,请对方尽快离开云云。信号发完之后,对方船只不再有回应。
谁也没吓走谁,接下来就是海底见真章了。
林教授看天『色』完全黑下来了,招呼我们返回舱室,然后鼓励众人道:“搜寻方案不变,大家不要被外部因素干扰。在探『摸』古沉船这块领域,技术和运气的因素各占一半——咱们技术落后,运气可未必。”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科学,但大家都发出轻轻的笑声。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好奇地问道:“之前也应该有过类似的事吧?几方人一起找同一条船。像这种情况,到底所有权该怎么划分?谁捞到算谁的吗?”
“这是个好问题。”林教授说,“沉船文物的归属权问题,相当复杂。沉船原主人、打捞公司或个人、文物原产地、船籍所在国、距离水域最近的所在国,都有权主张归属。不过现在的通行惯例,和小许你说的一样,谁捞到算谁的。”
林教授举了一个例子。一九一二年,着名的“泰坦尼克号”在大西洋国际水域沉船。然后到了一九八五年,美国人罗伯特?巴拉德终于成功发现这条船的沉没处。当时引起很大争议,英国人认为泰坦尼克号船籍属于白星公司,所以沉船应该归英国;美国则坚持说发现者是美国人,归属权应该是美国;加拿大认为沉没水域毗邻加拿大海洋经济区,他们才是真正的主人。就连泰坦尼克号沉没前途经的法国和爱尔兰,都有主张。结果在混『乱』的归属权争吵中,打捞公司各行其是,纷纷赶来打捞,甚至屡起冲突,最后各国不得不坐下来谈判……
跟泰坦尼克号比起来,我们和日本人围绕福公号的争夺,根本不算什么。『药』不是忽然问:“这些打捞公司在冲突中都用了哪些招数?”
林教授道:“打捞船是非军事交通工具,武装冲突是不会,最多是对对方进行通信误导、利用洋流使坏什么的,严重的还会使用船体冲撞——不过那就涉嫌刑事犯罪了,要上海事法庭的。”『药』不是点点头,似乎在默默思考,又道:“其实在发现泰坦尼克号前一年,还有一件对咱们中国触动很大的事。”
1984年,一个叫迈克尔?哈彻的英国人,用了三个月时间,在香港西南海域探『摸』到了一条东印度公司的商船。这条船沉没于一七五二年,迈克尔?哈彻在一本古航海日志里找到它的记录,便偷偷前来探索。他没有整体打捞,而是分多次潜水,从里面弄出了十五万件瓷器、一百多块金锭。后来这些东西全都放到嘉士德去拍卖,卖了两千多万美元,全都落入迈克尔?哈彻的囊中。
林教授拍着大腿叹息道:“如果我们能够早点重视,这些就不会流失到国外去。国家才开始重视水下考古与打捞这块。可惜需要补的课太多,得一步一步来。”
说到这里,他扫了我们一眼:“诸位都是古董行当的人,有自己的规矩。不过我先提醒一声。这次是我带队,是正规的考古行动。捞出来的东西,可是要收归国有的。”
我点点头,我的目的不在于此,对柴瓷并无觊觎之心,博物馆是它们最好的归宿。这次上船的人各有动机和理由,但为了发财的,一个都没有。
既然日本人的船也已经到了,我们决定抓紧时间。最近天气都特别好,这个声呐探测又与光线无关,于是当天连夜就开始启动搜寻工作,我们轮流监控。
监控信号确实是个极其枯燥的事,屏幕上就是小亮点和线段,千篇一律,你又不敢松懈精神。一个小时,漫长得好似一天似的。不过林教授比我们还辛苦,我们都是生手,经常发现一些奇异信号,生怕错过,总把他叫起来确认。一夜下来,他几乎没怎么睡。
我原来还抱有一丝丝侥幸,说不定我们第一脚踏下去,就能找到福公号。事实证明,这种买彩票还债的行为,成功概率实在太低了,我也只好耐心地一格格扫去。
那条日本考察船,用的方式和我们差不多。在初期的两天,我们两条船一个从东边扫,一个从西边扫,两边相距不远,但不会主动靠近,互不相扰。不过我在白天,看到过对面船上光亮一闪。毫无疑问,对方在用望远镜朝这边观察——他们一直没有放松过对我们的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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