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坐在首座,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正看到精彩处。
容玥挟持着丞相进来,他也没给什么反应。
好像早就料到,不惊不忙。
容玥道:“陛下,臣有事请教。”
喊了一遍,她便等着。
丞相年事已高,被她打了一顿,根本提不起什么精神,站姿很是萎靡。
而李眠挟制张羽紧跟在后,才让惠帝抽空出来。
惠帝指着李眠:“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着最平常的话,藏着最大的威严,从远俯视李眠。
李眠直视过去,不卑不亢,骄矜适当。
似乎跟他说话的不是千秋至尊的国主,而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李眠回道:“姓李,单字为眠。”
接而又道:“不知陛下是什么喜好,不管自家女儿置身如何,反而先问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姓甚名谁。”
惠帝脸上看不出喜怒,整张脸绷着,他道:“你是在教训朕,说朕,不管儿女?”
容玥道:“陛下!”
惠帝摆手让她别管,容玥回头朝李眠使眼色,李眠便道:“不敢,只是我这人性子直,想到什么便说了。
陛下不爱听,小人便不讲。”
他面对千秋最尊贵的人,也不是很尊敬。
而丞相看着惠帝与李眠的你来我往,一派沉静。
浑浊的眸子开始看明白一些东西。
惠帝似乎有些赞赏:“不错,后生可畏。那便,赏五十军杖。”
李眠毫无动静,仍然直视着这个可定人生死的君王。
但容玥却松了口气。
陛下说了是五十军杖,那便是五十军杖。
至少性命无虞。
惠帝转过头来:“你怎么把丞相提到这里来了?”
似乎真的不知原委,一派糊涂。
又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还不擦擦?”
话语间,像极了一个关心女儿的老父亲。
可这对这位陛下来说,有如登天之难。
刘大人应声从侧厅小跑出来,拿着一方帕子,小心交给容玥,在返身回去之前,朝她点了点头。
容玥看不懂刘大人的意思,只是随手擦了擦脸。
惠帝道:“这,就是你的戴的人皮面具?挺好的。不过,今儿就把它摘了吧。”
他重复了一遍:“挺好。”
容玥冷声道:“陛下觉得什么是好?是我死,还是丞相死……或者都死个干净?”
惠帝原本转了身子过去,听到容玥这话,顿了一会儿,才道:“你觉得呢?”
他慢慢转过身来,眼睛明亮得似乎通晓了诸事。
他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猜到了吗,丞相通敌啊。”
丞相微微睁大了眼睛。
容玥道:“丞相通敌,是今早才传遍的。若非陛下的意思,有谁敢在天子脚下煽动谣言?”
惠帝答道:“不错。”
容玥又问:“那我呢,我是什么罪名,叛国?造反?还是什么其他的罪,陛下想做什么,一并说了吧,怎么说也该死个明白。”
她早该知道,不该对陛下报有幻想。
陛下这样的人,儿女血亲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惠帝慢慢走到她跟前,拍拍她的肩膀,而后手停在她的左肩,用力按住:“你是千秋国的公主,西北的战神啊。”
容玥被按的几乎要疼入骨髓。
左肩是打仗时她受伤最严重的地方,当时军医甚至说可能保不住了。
而惠帝的眼神就像看一只玩物,稍有挣扎,就直取性命。
“知道了吗?”
惠帝看着她的眼睛,这般问道。
这是在告诉她,停战之时,乖乖做她的公主;起战,便卸下红妆上战场,不要再想别的什么,是吗?
容玥没有回答,她神色狠厉,早就做好了不为瓦全的准备。
她松开丞相,使劲掰开惠帝按住她左肩的手,坚定而咬牙切齿道:“我只要一个公道。”
惠帝见她不肯松手,便自己松开。
他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的纹路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老了。
惠帝似乎很疑惑,望着她问:“你要什么公道呢?”
“我要害我十五万将士枉死那人的血躯,去祭奠亡灵!”
惠帝轻笑起来,透过容玥坚毅的脸庞,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常说,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那个人是太后啊……
惠帝盯着容玥,良久,才神色冰冷地吐出几个字:“想要公道,就自己去争。”
而后朝她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容玥道:“丞相呢?”
丞相看这情形,已经明白了惠帝真正的意思。
惠帝之前所透露出的对玥公主的不满、对他的倚重……
都是假的。
惠帝终于把视线分一点给丞相,问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丞相面色怆然,只问:“陛下……是什么时候容不下臣的?”
惠帝冷哼一声:“你家儿子很有才华,但朕,不喜欢。”
丞相儿子赵列格,亲近太子,多次明着表示丞相府支持太子,已经触犯陛下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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