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痕打量他时，长者也在瞧着方痕，一脸见惯了风雨后的云淡风轻，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位仙风道骨的人物，刚才竟然被一阵妖风给吓得呆住。
两人均未开口，一旁的云虎已经按捺不住了，道：“原来你这家伙还没死，快快过来吃我两拳。”
一边说着，他一边摩拳擦掌，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
“阁下少安毋躁，在下此次前来只为助你们守村，咱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等兽潮退了再慢慢算也不迟。”
“我呸！虚伪至极，你们这些自命侠义之士，杀我族人子弟无数，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谁要你假惺惺了？”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炸雷，人群顿时喧闹了起来。
“嘿，我当是谁呢，原来又是一个假道学，伪君子。”
“可不是嘛，这世人肯雪中送炭的不多，沽名钓誉的却委实不少，嘴上说着帮忙，其实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这还用说吗？若是我们成功抵御了兽潮，他便把所有功劳据为己有，出去以后自吹自擂，若是两败俱伤，他便会趁势将我们一网打尽，然后再随便给我们安排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这样一来，他就成了路见不平的大英雄，真豪杰。”
……
这些人本来都是老实本份的农民，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得知方痕的身份之后，竟一个个的全都变成了刻薄小人。
这些话方痕一字不漏的听到耳朵里，也觉得很不是滋味。
长者一挥手，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又朝方痕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样子，他应该是这个村子里辈份最高的人了，如今亲自出门迎客，已经算是给足了方痕面子，这时候他如果再不进去，恐怕就真得有点说不过去了。
无奈一拱手，方痕也只好跟着他进了祠堂。
刚刚踏进祠堂，方痕就感觉到后背一阵发麻，因为在祠堂的三面墙上竟然供满了长生牌位。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祠堂本来就是供奉先人的，可那些牌位上竟然都撒满着鲜血！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血债血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痕分明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小友可认识牌位上这些人？”长者问道。
方痕心道，这不是废话吗，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们，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恭，只是摇了摇头。
长者道：“你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你，可这些人全都是死于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人之手，你说这仇我们报是不报？”
没等他说完，方痕就已经后退了几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整个祠堂中，修为最高的也就是眼前这位长者，只要跟他保持距离，其他人都奈何不了自己。
见到他们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方痕心中稍定，道：“我青山宗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也知道什么叫做侠义为怀，自恩师以下，绝对没人敢错杀半个好人，前辈若是想找在下寻仇的话，总该拿出点证据来让晚辈心服口服吧？”
言外之意便是：死在我们手上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不愧是古原的高徒。”
他特意在“高徒”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意带嘲讽。
方痕如何能听不懂，脸色也不禁微变。
他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辱没他的师傅。
眼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方痕甚至都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可谁知那长者竟突然叹了口气，道：“罢了，上一代的恩怨我谅你也不清楚，再加上你救过小幽跟云飞，今日老夫就饶你一命，你且去吧。”
这番话几乎是被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显然，若不是方痕昨晚救了小幽和云飞，此时便会命丧当场了。
环顾一周，将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方痕也是缓缓摇了摇头，道：“路见不平，不能拔刀相助，晚辈还算什么习武之人，至于上一代的恩怨，时间会证明一切，多说也是无用。”
听了方痕的话，长者也是微微皱眉，随即重新打量了方痕两眼，道：“现在老夫相信了，小友果然跟那些伪君子不同，不过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还是趁着天没黑之前早些离去吧，没有必要枉送性命。”
本来方痕也不愿意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可他越是这么说，方痕便越是想留下来看个究竟，便道：“师傅常常教导晚辈，朝闻道，夕可死，若是那兽潮真像前辈所说得那般厉害，晚辈死而无憾。”
说着方痕也是嘿嘿一笑。
他敢来元兽山脉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再加上听他们言语之间似乎对古原颇有微辞，方痕更是想要留下来证明给他们看，也好改变他们对古原的看法。
长者沉默半晌，忽然问道：“小友可曾发觉我们的村子有什么古怪？”
听了这话，方痕也是一愣，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
说实话，他两次造访这个小山村，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若不是早先就认识云飞，他绝对不会相信住在这里的人都研习邪术。
心中想着，他忍不住向祠堂外的人群打量了一眼，果然发觉了点异样。
貌似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太年轻了……
除了这位长者之外，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只有少数几个妇女，但也都三十岁不到的样子。
除此之外，并未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略一沉吟，方痕便说道：“修炼邪术绝非正道，对自己的寿元大有损害，这一点你们自然知道，我劝各位还是早些收手吧。”
老者摇了摇头，道：“所谓邪术，只是你们这么说而已，老夫却不那么认为，你们用真气杀人，我们用利爪杀人，同样是杀人，又怎么分正邪？更何况我们寸步不出元兽山脉，一年到头只和妖兽为伍，所杀之人恐怕连你们的零头都不到吧？”
他这话倒也属实，方痕也不再辩解。
顿了顿，老者继续道：“村子里的人寿命之所以短暂，与寿元无关，而是他们为了保护村子，自愿献出了生命。”
方痕恍然大悟，想必那些人都是死于兽潮之中。
似乎是看出了方痕的心思，长者摇了摇头，道：“若是死于兽潮之中，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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