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雪,一片一片落下。
在落入庭中小池的时候,瞬间融化。
江南虽然也在飘雪,却并没有北方的凛冽。
反而是带着几分诗意的温柔。
华予穿着一件宽松的素纱,倚靠着竹筑的墙,裸着脚,任盘旋的风吹起裙摆。
她皮肤白得似雪,透明得有些苍白,眉心有一点殷红的朱砂痣,眼神有些寥落,身子被素纱衬得愈发单薄了。
门帘半卷,她就坐在门阶上,看着空中的雪花飘落。
屋檐挡住了一半的雪,却还有一半,零零星星地飘落。
一片六瓣的白银砂,落在了她手心,随后化成了一点点水汽,消失了。
庭中的花草青苔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一只白狐从深深的回廊远处,踏着轻盈的步子蹦跳了过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梅花。
虽然是冬天,半语斋中依然生机勃勃,只需要轻轻拭开了雪,就可以看到下面绿油油的翠云草和圆圆的金钱草。
中庭的屋檐角上挂着的十只鸟笼中,翠色的三足鸟叽叽喳喳地吵闹着。
白狐走近来,贴在华予的脚踝附近,亲昵地蹭了蹭。
随后便后足一踏,跳到了华予双膝上,乖巧地盘着身子。
华予摸着它背上柔软的毛发,眼中是一片温柔。
木子端着热茶,从回廊走了过来,“玉郎这厮真是愈发不规矩了,如今都敢跳到先生腿上来了。”
华予笑了笑,没有说话。
“先生,你穿这么少,坐在这外面,会着凉的。还是进屋吧。”木子又道。
穿着白色轻纱素衣的女子摇了摇头,“不过是一只妖,怎么会着凉呢。那是普通人才会有的症状。”
“但是先生,公子说了,你已经元气大伤,灵力受损,一点点外界的伤害,便会让你灰飞烟灭,还是注意点好吧。”
白狐的灵动的眼眸中,也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色,它轻轻用柔软的爪心,触了触华予的手。似乎也在劝慰着。
“我知道啦,进去便是。真是,如今变得跟个病秧子似的,天天被困在这里。”
华予叹了口气,抱着白狐,站起身来,向阁中走去。
上次在龙游山,天弥军和百鬼渊的一战中,她为了救苏子墨,迫不得已解开了封印,虽然大退了众鬼和妖兽,却也用尽了自己几乎全部的灵力。
她趁着苏子墨不备,化成一团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然而中途却因为力量不够,倒在了雪地中,被叶轻尘救下,带回了半语斋。
叶轻尘还是像往常一样,倾尽全力地帮她疗伤,只是比以往更加沉默了。
没有责问为什么她突然出现,没有责问为什么要救苏子墨。
重新封上了华予眉间的封印之后,皮肤上的黑色字纹终于不再闪现,但是全身的气息依然紊乱着,使不出灵力。
华予静养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能下榻时,叶轻尘却说手上有一件急事要处理,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在这里安心静养,等我回来,好吗?”
那是很长时间以来,他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深邃的眼眸中,甚至透着一丝恳求。
她不忍心说什么,只能安静点了点头。
即使叶轻尘不责问,她的所为,也已经伤害了他太多太多。
且不说别的,作为一个羽生朝的旧人,竟然为了救一个天弥的皇族,而伤害了自己的族人,背负了叛国的罪名。
玦明知晓叶轻尘和华予的关系,恐怕一定会追究的。
即使叶轻尘的身份是神巫遗脉,若是强行将华予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要承受的责难,要收拾的烂摊子,也是可想而知。
如今他不想让自己离开半语斋,恐怕也是一种庇护吧。
这样想着,华予就留在了悠然绝世的半语斋中。
不久之前的征战杀伐,战火硝烟,深渊恶鬼,似乎都已经远去了。
她每日喝着清茶,读着书卷,和木子、玉郎、离儿相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距离那次战争,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她一直呆在空桑山上,对于外界的情况,竟不知晓一分一毫。
青鸟放出去了,不久却又原路返回了,似乎被什么屏障挡住了一般。
关于战场的消息,还有天弥国的情况,叶轻尘不愿意多提,华予也不敢多问。
她只知道苏子墨应该还活着,但是他如今在何处,过得怎么样,她一概不知。
华予走进了屋中,坐在了花梨木的几案前。
一手摸着白狐,一手翻开了几案上摆着的一踏装订好的画册,淡黄色的宣纸倏忽翻过,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妖物,被浓淡的画笔勾勒着。
这是她将从苏子墨的营帐中卷来的那一沓妖兽的画,加上了之后,装订好的接近完整版的画册。
“先生,这图志快完成了吗?”木子问道。
华予点了点头,表情却有点淡淡的悲伤。
“快了,只差几幅画,羽生志就算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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