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些人的声音并不大，大概是因为知道听说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的，也或者是听自己说的缘故，但是零零散散还是有只言片语被卫成公听到，他一时间气得吹胡子瞪眼，真的很想破口大骂这群人，但是他不能够这么做，不管怎么说，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好的，不然的话，自己会更丢脸。
而且，随着距离王宫越来越近，他便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迫感，还有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于是便也没有多大的心思多想这些。
穿过繁荣的长街，又拐过好几条街道，在人们的注视和议论纷纷之下，他们一直来到了王宫附近。
如此，人们的谣言便又不知道转变成了什么样子，很显然，他们对于囚车居然接近王宫，看起来会和其中的大人物有关系，非常的惊讶。
卫成公不想去想太多那些令自己难堪的事情，尝试让自己把心思完全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之上。
然后他迎接到的并不是大王的指示，也或者是批判什么的，而是漫长的等待。
大王暂时没有时间见他——这一位罪臣。
空气有些寒冷，尽管洛邑的建筑群很是密集，但是遮挡不了它们，也尽管在他的四周，押送他的甲士们也围拢着。
而且看起来，在严寒之中等待，这些甲士们没有任何的要出现怨言的意思，对于大王所做的任何决定，他们表示信服。
事实上，他们也很乐意看到这个给大家造成麻烦的国君在冷风之中等得煎熬和痛苦一点，除了肉体上还有精神上的，即使他们会牺牲自我，跟对方一起等待。
随着时间的推移，卫成公的恐惧越来越深。
他想，如果此时此刻自己被暴怒的叶茂召进宫去，即使是叶茂摆出一副要烹杀他的样子，倒是也一了百了，但是偏偏而今的等待与沉默，还有该死的寒风，让他心里头拔凉拔凉的，感受到了莫大的阴影。
远方，还有一些好奇的人在遥遥地观望着这边，寒冷和时间并不能够完全消减他们的好奇心。
在不知道多少时间之后，从王宫的深处，往这里而来，一些人影逐渐清晰。
在这些人影之中，可以看得出来，有一个人比较得到周围人的关注。
他壮壮的，表面上看起来有些憨憨的，走路一摇一摆，很有腔调，但是气质隐约不叫人讨厌。
当他距离这里很近的时候，卫成公从那种憨憨的表象之下、眼神之中看到了非常深刻的精明——这其实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王初六。
他的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名字，毕竟对于周，他还是了解不少的，尤其是王初六这样的人物。当看到对方的形貌、感受到对方的能量的时候，他便不由自主地意识到就会是王初六，而不会是别人。
王初六恬不知耻地朝着他走过来，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来。
看起来依旧是比较憨厚。
但是卫成公却禁不住缩了缩身体，似乎是从这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危险。
他猜想王初六可能会羞辱自己。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弱势姿态马上便减少了许多，因为他终究是一位诸侯、一位上位者，从出生开始，他就是一名贵族，而王初六的过去，他虽然不太清楚，但是想来会比起自己低很多。
他昂了昂头——可能是这样的，但也许王初六也没能够看出来他的高姿态。
好在，王初六对于他比较客气，施礼道：“见过卫侯。”
不管怎么说，在叶茂没有剥夺一切之前，他还是一名诸侯，待罪的、即使是当诛的诸侯，也是诸侯。
不过很显然王初六的礼节并不符合，他看起来就像是只是对待一位长辈一般，而不是面对一名诸侯。
卫成公皱了皱眉头，很是不悦，当此时，他似乎是忘记了自己面对叶茂的恐惧。
他对叶茂的恐惧几乎是天生的，因为周天子终究名义上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但是就算是王初六的能耐再大，他也不怕对方，当下不冷不热道：
“你看起来在幸灾乐祸？”
王初六还是笑嘻嘻的，问道：“卫侯为什么要这样认为？”
卫成公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脸。
王初六不知道究竟是不理解，还是在装傻，他没有说话，但是看起来是一脸的疑问。
卫成公的话语很直截了当，或许还是因为作为上位者的习惯：
“你的笑容，让我看着很不舒服。”
王初六的笑容僵了僵，随后依旧是展颜一笑，却不像面对叶茂时的那样带有谄媚之意：“哦，很抱歉，我这个人很好相处，所以对谁都是面带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卫侯会这么奇怪，居然不喜欢。”
“难道您觉得我应该对您哭或者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听着他的话，卫成公无言，他也意识到了，这个人很会说话，如果自己坚持要和他辩论的话，自己会越来越吃亏。
王初六知道，沉默意味着他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便顺势转变了话题说道：“我受到大王召见完，临走的时候，大王告诉我，您‘等候’在王宫外，如果看到，就告诉您，大王召见。”
他顿了顿，又道：“虽然，我是没有料到，卫侯的座驾看起来有些另类，等待方式同样也很另类。”
如果说之前的笑容可能是因为卫成公的多想，即使不是多想，也表现得特别隐晦的话，那么现在王初六就很明显是明着挑衅讽刺了。
卫成公实在忍不住，勃然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讽刺我，竖子耳！”
王初六此时此刻倒是一脸无赖相，直接翻脸道：“我就是直接讽刺你，又怎么了？你这个逆贼，胆敢背叛大王，我还要朝着你吐口水呢！”
他虽然是郑国人，但是这个世界不管是哪个国家，在名义上都是属于周天子的臣子，更何况，郑国是选择站在叶茂这边的，他王初六现在更是早就成为了周人、周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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