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住了二嫂腹中的侄儿。
却未能保住蓝连枝对孩子的渴望。
“沈将军,赵某无能为力。”
赵御医叹道:“将军,蓬莱仙境只是人间的传说,永安公主此前就身受重创,危及生育,须得好好调养才是,就算冻一下,都能影响,更别提承受一箭了。”
这一箭不管射在蓝连枝腹腔的任何部位,都是同样的结局。
赵御医的话却是让沈宁怔愣住。
这般说来——
蓝连枝岂不是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
明知如此,却还要挺身站出来,解沈家的燃眉之急。
“将军。”
蓝连枝指尖蜷住了沈宁的袖衫,眸色发红,温婉一笑,“无妨,如我这般人,原就不想与人成婚,何来的孩子呢?将军莫要难受,是永安应得的。”
望着沈宁痛苦的神情额,她的心脏,好似被魔爪狠狠地揪着般的疼。
倏地。
沈宁眼梢的一滴泪,落在了蓝连枝接近于虎口的手背上。
泪水本如秋水凉。
却像是炙热滚烫的太阳,灼在了她的手背。
“应得的?什么就是你应得的?”
沈宁回眸看去,拔高了声音反问道:“荣华富贵,平安顺遂,才是你蓝连枝应得的 ,你虽做错过事,跟错过人,却没一错再错,而是千百次的救自己,如你这般人,最该活在阳光下!”
蓝连枝怔怔地看着她。
沈宁头一回如此凶她。
她的心却是暖的。
但睁大的眼睛里,却无限地凝聚着泪水,顺着太阳穴,打湿了鬓发。
沈宁蹲在床边,握住了蓝连枝的手。
“别怕,来日寻遍四海,我也会想办法治好你。”
把话说完,又靠近了几分,凑在了蓝连枝的耳边,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咬着牙,一字一字从喉咙深处迸发了出来:
“安心养伤,我不会放过她的,别睡,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他是怎么死的。”
蓝连枝泛红的杏眸蕴着破碎的星光,闻言,扭头诧然地望着沈宁的侧脸,唇瓣微张,呼吸加深。
将军要做什么?
她不得而知。
沈宁已然起身往外走去。
满身的杀气连这冬日的风俱都避而不及。
殿内昏暗。
蓝连枝抿紧了唇瓣,深深地凝视着那一道走进光里的身影,袖衫下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凤栖宫的锦被。
赵御医等人在旁侧,俱是感到惊讶。
他们难以想象,蓝连枝和沈宁,本该分外眼红的两个人,竟有着超出世俗的情谊。
准确来说,是一种冥冥之中特定的羁绊,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久久琢磨不透。
……
鹿台。
缓缓回归到了宫武宴的进程之中。
沈宁走来时,许是刻意而为之,自九公主燕月璃所在的角落绕过去。
“沈将军,咳,咳咳咳……”
燕月璃面色苍白,葱葱玉指掩着唇,轻咳了好几下。
“公主的身子,可好了些?”沈宁担心地问。
“托将军的福,已经好了许多。”
相比起先前,燕月璃眼底流转的光彩,已经无限地趋近于一个未曾得病的正常人了。
“冬日风大,这鹿台之上霜寒更重,公主怎么不多穿些?”
燕月璃眸色暗淡。
沈将军给她御寒的衣裳和床被,被那位三皇兄一把火给烧了。
是当着她面烧的。
只剩下几件单薄的衣裳。
身上的斗篷很薄,基本都是皇宫闺女们春日才会穿的……
十二月的冬天。
真的很冷。
三皇兄做这一切,不为其他,只想让她从骨子里臣服,丧失掉一国公主的尊严。
她浅浅地吸了口气,扬起面庞,对着沈宁微笑:“这些日子太过于暖和,来吹吹风,也算是一件风雅之事。”
然而——
她的话才刚刚落下,就看见沈宁用手解开了她身上的春日斗篷,并把自己身上厚实的披风盖在了燕月璃的身上。
斗篷上沾染的新鲜血液,来自于还躺在凤栖宫的永安公主。
燕月璃诧异地望着沈宁。
“末将斗胆,向公主讨要了一件斗篷。”
沈宁抬起双手,为燕月璃系好了身上的披风。
盛宴当中,觥筹交错,华光潋滟自冬日寒酥开出了新年的气息。
三皇子正在与身边的皇子公主们交谈。
下一刻。
不经意间看向燕月璃的时候,骤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比刀枪剑戟还要犀利的眼睛,死死地凝视着沈宁碰到燕月璃的手,以及燕月璃发自内心的笑容。
从前初见时,小月璃便也会对他这般笑。
不知从哪天开始,看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憎恶和冷漠。
好似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三皇子咬牙切齿,满面阴鸷,看向沈宁的眼神,充斥着嫉妒的火焰。
阴暗到,宛若沟里的臭虫,窥测裂隙里的天光。
“小宁。”
元和皇帝的声音骤响起。
他的视线,从沈宁挪到了燕月璃的身上,眯起眼睛观望了好久,却是不知是何人,只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你身边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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