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身子便是猛地一震,喃喃自语道:“居之以道,势之顺逆……居之以道,势之顺逆……”
重复数遍之后,突然便是一抬头:“你之前一心要去西南,为的便是这般?”
李瑁也豁出去了:“不错,但之前要去,只是师傅让我去而已,父皇若是不允,那也便罢了,但现在,却是非去不可,父皇要么便顺了儿臣,要么便杀了儿臣!”
李隆基面色便是一沉:“你去了之后,又打算如何做?”
“师傅让儿臣择良山建观奉仙,这是一定要做的,儿臣也相信师傅此举,自有深意。”
说道这里,微微一顿,方才又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儿臣亦会以雷霆手段镇压西南,谁敢妄动,儿臣必杀之,但有异相,儿臣必毁之!”
“如此,方可汇聚阴阳,扭转乾坤,逼天改意,保我大唐万世不灭之基,使我百姓免受战火流离之苦!”
“所谓镇而取之,天命可改,儿臣以为,便是如此!”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荡,热血沸腾,就连李隆基都有些为之所动。
的确,照以得谶语之所言,异世若起,当在西南,派一个得力且值得信任之人前往行逆天之事,确实乃是不二之选。
如今看来,李瑁应该是得力的。
但他值得信任么?
李隆基有些拿不准,毕竟他的亲娘武惠妃干出了构陷前太子的事情,虽然那件事情,自己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而且李瑁方才所言也不无道理,前太子李瑛领兵入宫一事,确实疑点太多!
但除了他,又有谁可以信任呢?
曾经的王琚,倒是不错,但现在他也已经变了。
不良帅是个人选,但他又见不得光。
而且这种事情,怎可假手他人,自然是要皇室宗亲去做的。
而除了李瑁之外的其他皇子,且不说是否能够胜任,单只觊觎储君之位这一条,便可将大多数人排除在外。
即便是甄王李琬,表面上云淡风轻,不争不抢,但他那些美名是如何得来的,李隆基可是比谁都清楚。
皇子不行,其他宗亲呢?
想到这里,李隆基心中忍不住便生出一丝悲戚。
历经武周一朝,李唐皇室被屠者众。
时至今日,自己身边也只剩下了大哥李宪。
但宁王年事已高,恐怕难以胜任,更何况,那是自己大哥啊!
父皇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大唐最有资格继承大统之人,把他放到西南去做这件事,自己真的能放心么?
兜兜转转想了一圈,竟是发现这件事要么不做,要做还就真的只有李瑁是最合适的人选。
怪不得忽悠真君会选择收他为徒。
原来是有着这番考量!
心头豁然开朗,李隆基看向李瑁的眼神,便没有了先前的那股阴鸷:“瑁儿此言,倒是在理。”
见他态度有所缓和,李瑁心头大喜,连忙便跪了下去:“儿臣顶撞父皇,多有不敬,请父皇责罚。”
李隆基便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朕是你父皇?”
“父皇就是父皇,即便儿臣逆了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同样,母妃就是母妃,儿臣情急之下顶撞父皇,也只是为求保母妃一命而已,还请父皇体谅儿臣尽孝之心!”
李隆基听他说得情真意切,便又轻轻哼了一声:“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儿上,今日之事,朕不怪你,待解完古篆,你自往剑南去吧。”
李瑁立刻说道:“母妃需得与儿臣同去!”
“不行!”
“那儿臣这就去杀了师妹再来向父皇请罪!”
李隆基又是一愣。
这气氛才刚刚有所缓和,这小子怎么又杠上了?
但让李瑁带着武惠妃同去剑南却是万万不可的,人都跟着他走了,自己拿什么制衡这小子?
但这小子今天的所作所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透露一个信息。
他不怕死,但他也不相信自己。
呵呵,自己的儿子,居然不相信自己。
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但身在皇家,这样的讽刺,又何止如今才有?
李隆基自嘲的一笑:“你且起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反正已经在这小子面前威严尽丧,又何必还要端着皇帝和父亲的架子不放?
既然他心中把宗庙社稷,祖宗基业放在第一位,为此不惜逆天而行。
倒不如拉下脸皮,跟他探探条件。
只要能保住大唐江山,其他的都不重要。
李瑁也不客气,径直便站起身来:“父皇打算如何与儿臣商量?”
“坐!”
李瑁便当真坐了下去。
李隆基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还记得你我父子二人在花萼相辉楼上的那一番深谈么?”
“自然记得,父皇可是在那时就已答应放儿臣去剑南赴职的。”
“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朕可不知道之后会发生这么多事……瑁儿,你此去剑南,必多凶险,何必非要将你母妃带在身边?”
李瑁便是一笑:“凶险自是免不了的,但母妃留在宫中,难道就没有凶险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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