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姬姑姑!”
她惊喜的对着那抹倩丽的背影叫道。
镜姬在景府门口踌躇了许久,还在犹豫着是要敲门还是干脆翻墙进去看看自己的侄女就走,骤然听到景予初的声音,她转过头,声音中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道:“阿初。”
景予初没想到镜姬会来找她,她回京之前就托十一给镜姬送信,告诉她自己已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许是中秋就能回到京都,待她一有时间便去百鬼竹林找她。
没想到姑姑竟是亲自上门看她。
镜姬实在纠结,景予初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这种团圆之夜,她作为景予初的长辈,理应是要与她在一处,才算得上家人。
可当她站在景府门口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不该来这一趟,这毕竟是景家,不是许家。
“镜姬姑姑!别站着了,快进来!!”景予初乌黑的大眼亮晶晶的,仿佛镜姬不答应她下一秒就马上要哭出来。
镜姬的唇上下张合,终于道:“好。”
景府没有镜姬想象的那般奢华,比之昔日繁盛时期的许府,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别说丫鬟小厮,她跟在景予初身后一直到花厅之中,连一只鸟都没见到。
镜姬皱着眉头问道:“景致远竟连个丫鬟也不给你配?圣上赐下这么大的府邸,你们两个丫鬟婆子都没有,成何体统?”
同样的问题,其实沈祈安也问过。
景予初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景爹爹的俸禄不高……我与兄长小时候就是这般过来的,平日里也有厨娘和洒扫的婆子,不过夜深了也不太好麻烦她们……”
况且在她入大理寺之前,还是女扮男装的公子哥儿,没有丫鬟婆子反而更少人能发现她的身份。
镜姬十分不满,到了花厅,正好与景致远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你是……许镜?”
景致远与景湛在花厅中等着景予初回来用膳,乍然看到许镜,景致远手中的茶杯就这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镜姬双手叉腰,宛如十四岁时那副娇憨少女的模样,扬着下巴对景致远道:“是我。景致远,多年不见,你怎么老了这么许多?”
景致远在确认来人之后,眼眶竟红了起来。
当年许家一族被灭门,下落不明的许镜也未出现,他只道这个叛逆的姑娘想必并不知道家中惨案,天高海阔去了。
就在上一次景予初进了百鬼竹林为长公主寻人的时候,他才得知原来名满江湖的毒后镜姬竟就是许镜。
现下见到她,景致远好像又回到了年少之时,被她揪着耳朵强迫他试药的时候……
“我的确是老了。”景致远幽幽叹气,“你倒还是这么年轻貌美。”
景予初与景湛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打扰这两位长辈叙旧。
最终还是景予初见着气氛尴尬,才开口招呼镜姬道:“镜姬姑姑,还站着干嘛!您快坐下!”
她说完,又给他们四人都斟满了酒,率先举起酒杯道:“花好月圆夜,开席前,咱们一起先干一杯!”
“对!干杯!”景湛也站起来举起了杯子,“为景家与许家的的缘分!为阿初能够步步高升!”
“干杯!”
酒意一旦上头,话匣子便打开了。
镜姬醉眼朦胧,指着景致远道:“你个老匹夫,养了我们许家的小姐,竟然、竟然连丫鬟都不给她买一个!你、你还是同小时候一样,迂腐又抠门!”
景致远鲜少喝酒,酒量本就不太好,此时不仅脸红,说话都不太利索。
“我、我哪是、哪是抠门……明明就是为了存、存老婆本!你懂、懂什么!”
他将头放在手腕之间,摇摇晃晃的手指指着镜姬道:“你、你怎么还同小、小时候一般,就……就逮着我、我欺、欺负!这些年……我、我是、又当爹、又当娘……将两个孩子拉、拉扯长大,你……你……”
他“你”了半天,再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泪却直直从眼眶中落下,怔了许久,他才接着道:“你个没良心的、许家姑娘……”
景予初与景湛早就偷偷出了花厅,毕竟是长辈们的叙旧,他们也不便听十几年前的爱恨情仇……
二人来到花园之中,景予初一个跃身就到了树枝上坐下,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对景湛道:“兄长,中秋快乐。”
“快乐!”
景湛坐在石桌之上,看着天上的一轮满月,又想到了当年与景予初一同上学时候的日子。
彼时他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就笃定她的才华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如今看来,虽然她身份有所改变,但是他看人的眼光倒也不差嘛……
“阿初,你便打算就这么一直在朝中为官吗?”景湛问道。
景予初对着明月饮了一口手中的烈酒,酒顺着她的脖子流下,被她用袖子随意擦拭,才道:“自然。兄长,你可知我从小读书,除了为许家翻案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为……艰难的愿望。”
“什么愿望?”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用我的力量,能让女子同男子一般入恩科、考功名,她们不需要再困于后宅,而是可以同这世上的男人一样,大展拳脚,报效国家。”
景予初从未同景湛讲过这些,景湛更是从未在任何女子口中听过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
景予初能入恩科,靠的是女扮男装;能官至四品,靠的是她平乱有功;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样,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有利的条件。
景湛借着月色,看到她坚定的眸子下泛着的光芒,打击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索性扬起手中酒壶,对着她道:“好志向!祝你成功!”
“谢谢兄长!”
二人就在花园之中这么你来我往,直至那一轮明月悄悄往西边落下。
景予初踩着迷糊的步伐回房,正要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却发现床上有一人斜靠在床头,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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