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赫一愣，既而挣扎着坐直身子，愠怒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朕这皇位得来的坦坦荡荡，是你皇祖父传给朕的！”
楚炎清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脸上挂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皇祖父从来中意的都是朕的父皇楚公析，你？皇叔，不过是个为了皇位谋杀兄长的败类！”
楚公赫大怒，嘶吼道：“你胡说！谁给你造的谣？朕自小就崇敬仰慕兄长，可怜天妒英才，兄长早夭，朕这才继承了皇位，做了这大楚之主后，朕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对你百般照顾，你怎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大逆不道？”楚炎清挑了挑眉，眼底全是杀意：“皇叔，沈帛衣给朕的父皇下毒，此事你敢说你不知晓？！”
楚公赫又是一愣，半晌，底气一泄，眼神飘远，喃喃道：“那件事确实是帛衣做得不对，她本就来自民间，从小就被人欺负，所以格外渴望权力……”
楚炎清冷笑连连：“所以呢？所以你色迷心窍，一个来自民间的女子就把你迷得七荤八素，让你连良知都泯灭了，居然对自己的嫡亲兄长下手！”
楚公赫眼瞳一缩，摇头大声道：“朕没有，帛衣下毒被朕发现了，朕狠狠责骂了她，这事并未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她那时怀着孩子，朕不忍，便没有重重惩处她……”
“并未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楚炎清一张俊脸突然变得扭曲狰狞，他盯着楚公赫，冷冷道：“父皇早夭，这还不算不可挽救的后果？”
楚公赫着急地拍着盖在身上的锦被，喘着粗气道：“兄长是患病，他，他不是中毒早夭的……”
楚炎清突然仰头笑了起来，眼底的湿润都是冰冷的。
“楚公赫！到了此刻，你还在骗朕？你还想偏袒沈帛衣那个贱人？！”
楚公赫气得喘不上气，不住地拍着锦被，断断续续道：“楚炎清，你，你莫要……一叶障目，皇兄，确实是病……病逝……朕对皇兄从来……没有过恶意……皇兄病逝之后……朕心里难过，所以，朕一直……对你，对你十分纵容……你回想一下……朕，朕可有亏待过你……”
“楚公赫，亏你说得出口，朕需要的是你的怜悯？朕有自己的父皇，朕的父皇是皇祖父钦定的继承人！你凭什么做了弑兄夺位的事，还敢以这般施恩的语气口口声声说厚待于朕？！”
楚公赫气得接不上话，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楚炎清看着这般无助的楚公赫，他脸上的愤怒的表情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木然，他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远胜终年不化的雪山。
“楚公赫，沈帛衣，死了。”半晌，楚炎清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楚公赫捶胸的手一顿，蓦地瞪大了双眼。
“帛衣，帛衣她怎么……怎么死的……？”
“朕，赐毒酒。”
楚公赫顿时老泪纵横，本就充满血丝的双眸此刻已然一片猩红，他额头青筋爆出，整个人颤抖不已。
楚炎清看见他这般模样，心头一阵快意，他脸上扯开一抹古怪的笑，继续雪上加霜道：“大公主楚婉如也死了，死在和亲驰骛的路上……”
“什么？！”楚公赫抖得更加厉害，神情却已经呆滞了，他身上仿佛瞬间被抽走了精气，不过几息，便老了十岁。
“楚公赫，你还剩一个亲人，那就是楚斐，他大逆不道，意图篡位，等朕杀了他，你便断子绝孙了，这，就是你弑兄的报应！”
楚公赫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一下子瘫倒在软垫上，嘴里喃喃低唤着：“原来，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宁轩，宁轩……”
楚炎清站起身，走到了床榻边，坐在了楚公赫的身旁，他俯身听了听，了然地笑了，然后残忍地轻语道：“楚公赫，沈宁轩是你的私生子吧？真是可惜，他为了赶回北都，阻止朕对他心爱的女人下手，宁可服下剧毒，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哦，对了，你想知道他心爱的女人是谁么？朕告诉你，她便是你亲口册封的玉姝郡主，这玉姝郡主啊，来历不小，她便是战神萧冕同太子妃的亲生女儿，你瞧，这就是天意，你的儿子，爱上了萧冕之女，而你却灭了你儿子心上人的三族，你说是不是冤孽？等沈宁轩咽气，朕便将玉姝郡主纳入后宫，让他死不瞑目！”
楚公赫听到这些，又吐了几口鲜血，目光渐渐涣散……
楚炎清垂眼，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奄奄一息的楚公赫，片刻之后，他一扯衣袍，正要起身，却冷不丁地，衣袖被楚公赫那只干枯皱皮的手一把抓住！
楚炎清一扭头，只见刚刚明明只剩一口气的楚公赫，此刻眼睛里精光绽放，整个人仿佛食用了灵丹妙药，恢复了神采。
回光返照？
楚炎清皱了皱眉。
楚公赫脸上没有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扎眼的笑。
“楚炎清，你错了，错得离谱。”楚公赫眼神飘向宫门外，那风景曾经是他忽略的，此刻他忽然觉得，门外的景色，甚美。
楚炎清厌恶地扯回被楚公赫抓住的袖摆，冷笑道：“怎么？还想狡辩什么？”
楚公赫却笑得更是莫测：“楚炎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朕此刻要说的，不论你信不信，苍天在上，朕问心无愧。”
楚炎清眉头一皱，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仿佛雕像一般的多多。
多多虽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但是此刻他也惊觉楚公赫怕是要说出什么秘辛，于是，他一躬身，快速退出了屋子，并将宫门给合了起来。
楚炎清阴鸷地看向楚公赫，冷笑道：“朕便送你最后一程，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楚公赫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楚炎清了，他徐徐道：“还记得当年，朕登基之后，甚是惶恐，父皇去世，皇兄早夭，再也没有人能帮着朕，朕想做个好皇帝，想把这大楚守好，可朕知道自己并不是做皇帝的料，朕怕，怕辜负了父皇，怕担上永世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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