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城走到假山跟前，一屁股面对着假山坐了下来，将头深深地埋到了臂弯里面。
其实方才她说需要哭一会儿是有些矫情了，可是乍一明了苏砚的良苦用心，她还是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来调整一下情绪的。
“素锦姑娘有话对我说吧，”凉亭内，苏砚远远地看着苏倾城坐在草地上的背影说道，“你方才说过要对她说实话的。”
“奴婢跟小姐说的那些，本来就是实话，只不过对她隐瞒了夫人的真实身份而已。”
素锦叹了一口气说道，“相爷也知道，圣域那个地方，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相爷所希望的，定然也是想要小姐平安幸福一世，而不是去报仇吧……”
苏砚自嘲地笑了笑：“圣域……是啊！就是那个叫做‘圣域’的地方，十五年前，我保护不了阿落，十五年后，我或许依旧保护不了我跟阿落的孩子……”
“相爷也不必自责，那个圣妖，自从梓州一别之后便没有再来找过小姐，如今小姐有武艺和医术傍身，又得了祁老的摄魂鞭为武器，相爷放心，奴婢一定会誓死保护小姐。”素锦信誓旦旦地跟苏砚保证。
“我自然是信的，”苏砚对素锦投去感激的一笑，再抬头的时候，苏倾城已经站起身来走了过来。
“爹爹，我有事情要跟您说。”苏倾城吸了吸鼻子，眼圈有些微红，脸上却带上了平日里惯有的笑意。
“城儿要跟为父说什么？”苏砚站起身来，将苏倾城脸上的几缕碎发抿到了耳后。
“爹爹，你要小心那个御史大夫沈林，他可能跟太尉勾结在一起了。”苏倾城想了想，还是没有将韩氏暗中私会沈林的事情说出来。
“这件事，为父已经察觉到了，不过……”苏砚疑惑地看了一眼苏倾城，“城儿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我……”苏倾城求救似的看了一眼素锦，素锦却对她笑了笑，并未打算帮她。
“哎呀您别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了，反正您小心就是了，还有我院子里的那个阿碧，是母亲的派去的人，她奉了母亲的命令监视我，被我发现，将她绑起来了，我院子里是留不得她了，想跟父亲知会一声，将她赶出去。”
“她让人监视你？”苏砚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之前那个翠儿，不是已经处置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阿碧？”
“具体怎么样，您问母亲就知道了，反正我已经将人给得罪了，只能拉您过来撑腰了。”苏倾城撅起了嘴巴，扯着苏砚的袖子撒娇，神态明显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亲近。
“好了好了，这件事为父会给你做主的，你直接将人赶出去就是了。”苏砚笑了笑，抬手轻轻刮了刮苏倾城的鼻尖：“都多大人了？该嫁人的年纪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就算女儿长到八十岁，也还是爹爹的女儿啊！”苏倾城笑得满脸灿烂，“至于嫁人……还是等爹爹找到符合女儿条件的人再说吧！”
“条件……”苏砚眼角抽了抽，瞬间头疼起来。
这个条件，他似乎是有些印象的。
长得好看……
有钱……
有权……
好像还有一点，似乎是……府上没有其他姬妾的……
苏砚眼前一亮，若是单单对比这几个条件，那这冥王殿下倒是样样符合，只不过……
苏砚轻咳了两声，对苏倾城笑道：“城儿的要求，还有没有别的了？”
“有啊！”苏倾城想也不想地点头：“最好是我们两个相看两厌，或是那人命不久矣……”
“咳咳咳！——”苏砚满脸黑线，这次是真的被苏倾城的话吓着了。
他低头整了整衣摆，“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为父去倚兰院一趟。”
“哦，知道了。”虽然有些奇怪于苏砚莫名其妙的态度，可是听到苏砚去倚兰院的消息，苏倾城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今日冥王府那个无名一来，便将韩氏顶替自己送酒一事给揭露了出来，相信那韩氏一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爹爹，我没说错话吧？”谨慎起见，苏倾城还是问了一句。
她不过是想找个差不多的人成亲，好借此机会让韩氏将手里攥着的娘亲的嫁妆吐出来，可是天地良心，虽然她这成亲不是奔着过一辈子去的，可是至少得能护得住她，并且长相还过得去吧，至于那些劳什子的相互爱慕，她暂时还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城儿想多了，爹爹会给你留意的。”几经思索之下，苏砚选了个有回旋余地的说法。
“没有就好！走吧素锦姑姑，咱们回梨苑。”苏倾城对素锦眨了眨眼睛，素锦会心一笑，自然知道苏倾城心中所想。
她抱起了方才放在石桌上的那坛酒，站起来跟在了苏倾城的身后。
“等一下！”苏砚忽然叫住了二人。
苏倾城回过头，“爹爹还有事？”
苏砚指了指素锦怀里抱着的那坛梨花酿，眼底划过一抹温柔：“城儿，素锦怀里抱着的，可是你娘亲手酿下的梨花酿吗？”
“是。”苏倾城点点头，然后对素锦说：“素锦姑姑，将这坛梨花酿留给爹爹吧。”
“是，小姐。”素锦点点头，将手里的酒坛朝着苏砚递了过去。
苏砚眼神一黯，方才被他压下去的那股哀痛再次在他脸上浮现，伸出去接酒坛的双手也微微有了些颤抖。
“十五年了……从那年跟阿落一起亲手将那些梨花酿埋入那些梨树下面，我便再也不敢沾上一丁点儿跟梨花酿有关的果子酒了……阿落最不喜欢的，便是我从官场上应酬完，然后醉醺醺地回家了。”
苏砚抱着怀里的梨花酿，就像是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像是对苏倾城二人说着话，可是更多的，却像是自言自语。
他将坛身抚摸了一遍又一遍，他重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素锦姑姑，咱们先走吧。”苏倾城轻声对素锦说道。
素锦点点头，跟在苏倾城身后，二人一前一后下了凉亭，朝梨苑走去，只留了苏砚一人在凉亭上，对着那坛梨花酿自言自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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