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衡不仅认真思索,还思索了许久都没给出一个答案。
祝嘉鱼终于觉得,她似乎并不是很想要一个答案。因为不管什么样的答案,都不会改变她对容衡的看法。
她眸色微冷,但面上仍然露出盈盈的笑意,她道:“容公子方才说让我随行,不知公子是打算去哪里?”
她望着容衡,眼神平静而清冷。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对这个人的恨意,极力地用对待常人无异的态度对待他,只因为她知道他生性多疑,倘若被他察觉出来她的心思,只怕来不及等她反扑,她便要先一步被他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从重生伊始,她便辛苦筹谋,费力布局,绝不是为了等来这样的下场。
所以她不仅不能避开他,还要像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与他寻常地言语、甚至往来。
容衡温和笑着,看向远处湖面上的小舟,问祝嘉鱼:“今日恰巧有泛舟游湖的兴致,不知祝姑娘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祝嘉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中忍不住喟叹一声。
她已然猜到了。
容衡好水,喜欢垂钓,喜欢观鱼,也喜欢坐舟看云,然而其中最喜欢的,当属泛舟。
他说,每条溪流,每片江湖,都有自己的气性,唯独乘舟游于其上,方能知悉它们的气性。更何况,人在陆上,便总会觉得有所依托,四周都是坦途,就算疲乏,似乎也随时可以停下来歇息,但若是在水上,却并不如此,只会觉得天地茫茫,前路漫漫,会生出奋勇之心,勉力前行。
她垂下眼睑,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对他的事情竟然记得这样熟悉,但另一方面,又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她和这个人识于微时,后来携手进退,风霜雪雨经过,刀光剑影见过,直至最后共他登上最高的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是两棵相近的树,积年的时光之后,枝叶往对方的方向伸展,继而缓慢缠绕到一起,最终纠葛着,成为彼此的骨血。
如今她虽然已经脱离了过去的那具躯壳,但曾经发生的一切,同样烙入她的骨血之中,塑造成了如今的祝嘉鱼。
和他有关的过去,亦是她挣脱不开的命运。
沉默了一会儿,她揉了揉眉心,道:“不如下次吧,今日我在这里吹了好些时候的风,方才不觉得,现在却觉得有些头疼了。”她望着容衡,晶亮盈润的眼里含着赧然与歉意,“但愿公子不会因为我扰了兴致。”
容衡低头,看着她粉白的脸颊,缓缓笑道:“既然祝姑娘不便,那就下次吧。也是我思虑不周了,江风微凉,你一个姑娘家,总不好在船上久待。”
他仍旧保持着一种温润的君子风度,即便被祝嘉鱼拒绝,也还是问她可有带随从出来,需要他命人送她回去吗?
祝嘉鱼自然含笑婉拒了他的好意。
……
祝府。
纪氏发现丈夫今日似乎一直闷闷不乐,在数次欲言又止之后,她终于忍不住,端了杯温茶放到他面前,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的一直面露忧色?”
她叹了口气:“若是为了商铺的收益,我说了,我可以回娘家去借,哥哥自小待我亲厚,如今我开口,他不会不允。”
邱维察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邱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么能让夫人回娘家索借钱银?
他忧愁道:“其实关于商铺,阿瑜倒是给我说了几条主意,只是我却有些拿不准,究竟要不要按她说的那样去做。但邱家如今这般局面,似乎又由不得我不去。”
听他这样说,纪氏倒是好奇起来。
旁人都说她眼光不好,虽然嫁进了邱家,但却嫁了最不中用的一个,大老爷二老爷都读书做官,只有她嫁的三老爷跑去经商,也没经出个什么名头来。
但是纪氏却知道,她的丈夫也是很好的人,他行事稳妥,又会顾全大局,在外从不拈花惹草,平素里有什么事好像也难不倒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丈夫这样为难。
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她又想到故去的老夫人,计上心来,拍了拍邱维察的手,道:“她那样聪慧,说不定还有旁的办法,你别太忧心,我一会儿去问问她吧,总归我们之间,兴许会好说话些。”
邱维察颔首:“也就只有这样了。”
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门外,邱松道悄悄来过,又悄悄离开。
纪氏与邱维察说定,就招来丫鬟去门口守着祝嘉鱼,她之前听管家说祝嘉鱼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心里想着,还是要派人去守着稳妥。
却没想到人刚派出去便回来了,说是表小姐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府门前。
纪氏颔首,让她下去,起身用薄金镶玉的小碟装了几碟子卖相精致的糕点,放在红漆嵌螺钿的六角食盒里,给祝嘉鱼送了过去。
那边春山居里,祝嘉鱼刚进屋没多久,便听见下人来报,说三夫人来了,她于是让绿筝将人请进来,又命人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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