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离开皇陵后发生的一切,凌波悉数不知。
任她怎样都想不到,自己整晚心心念念的人,竟是跟随着她的步伐,后脚也去了那皇堂。
云波殿内,公主侧卧于塌,美眸中尽是期盼之意:明日我的生辰,他……也会来吗?
此时,白子烨正站在陵寝地宫的入口前,驻足沉思。
青碧绘彩的石门只透出厚重,门枢被暗金色的铜包裹着,嵌在一模一样的铜制门槛上。
建造墓室之时,门内就装好了机关。奉安礼成后,最后一人由内而出,触动卡扣,使之合槽封闭,顶住石门。
自此,地宫被牢牢封死,蚊蝇不得入。
除非有外力破坏,这门便是再无法打开。
不过说到底,白子烨既然来此,就是打算要来搞破坏的。
他此刻驻足不前、犹豫不决的原因,并非在于这门上。
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纤尘不染的白衣,男子拧拧眉头:“看来不可避免要脏了袍角啊。”
如是先帝知道,这个狂妄到擅闯他陵寝的人,竟还大言不惭害怕弄脏衣袍,不知道会不会气到从棺椁中爬出来。
将明珠收于怀中,白子烨轻轻甩了甩手腕,向后撤了一步。
只见他神色慵懒自如,右臂高高扬起,五指张开,由上自下轻巧地在石门上面拍了一掌。
连声音都没发出。
做完这个动作,他连忙侧身避让,面上嫌弃之意尽显。
石门依旧沉然伫立,纹丝未动。
只是。
“咔哒—”
片刻之后,静谧的皇堂殿内,忽而发出一声脆响。
紧接着,就见那被敲了一巴掌的石门从上至下寸寸爆裂,瞬间就化作碎石尘埃,轰然落于地面。
巨响之下,灰尘扬起、飞石乱溅,不少尘絮果真就落在男子精贵的长衫上,惹的他脸色一阵难看。
石门塌陷的后方,一条汉白玉石铺成的小径赫然呈现。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明珠重新执于掌中,白子烨向前走了一小段路,却是被隐隐传来的声响吸引了注意。
是水流声。
墓室中藏风纳水本并不稀奇,何况帝王陵墓多建于龙脉之上,更是唯山水其极所用,山龙水龙交汇之地。
这水声可以说寻常的很。
如此浅显的道理,白子烨自是知晓。只是在听见这声音的时候,他脑中灵光乍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山流水。
乍一听这个极富诗意的名字,似是在说人文景观或是地貌形势。
其实都不是,山流水是一种玉。
众所周知,玉石诞于山间称山料,于河中称水料。
而山流水,即是那玉的原石先于高山上风化剥解万年,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再自然崩落于水中。
这之后的万年,还要再历经涓涓河流、冰雪山洪的冲刷磨蚀,最终才成就了这种细腻晶莹、如凝如脂的极品美玉。
过程如此艰辛,历时如此悠久,山流水可称得上是天地精华之所在。
见微知着,白子烨想的就是,如是玥玉的诞生也是如山流水这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那自己要寻的原石坑洞,会不会在河里?
鬼使神差之下,他侧耳倾听,沿着声音一路寻过去,果然看到一条细缕蜿蜒的小河。
将扳指戴于拇指上,便即刻能感到那河水与玥玉之间,竟真有一种微妙的引力存在。
白子烨眉头一挑,不由心中啧啧称奇。
沿着河流一直走,走了好一阵,走到白子烨都有些怀疑自己判断的时候,终是到了河道尽头。
扳指上的引力忽而消失了。
这是位于陵寝极北侧的一间小石室,紧挨着皇城左配殿。
河流顺河道汇进屋内,在尽头逐渐变宽,周边是汉白玉石砌成的池沿。
——一个莲池。
数十朵夜莲聚成一簇,在河流尽头的池中妖娆怒放,淡紫色的花瓣绽于这暗室中,更显娇艳欲滴,片片摄魄钩魂。
没有去欣赏这幅难得的艳景,白子烨目光深然,只牢牢锁定那繁花锦簇其中一朵。
那是一朵假花。
金制的。
就是它了……
一定就是它了!
白子烨眸色亮的骇人,他感觉自己通身的血都热透了。
手中这扳指的原石,不作他想,一定就是于面前这池中现世的。
也就是说,无论那宝贝是何物,此刻定然沉睡于这片夜莲花之下!
至于那朵金莲,就是开启它的机关!
男子压抑住身上兴奋的战栗,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周边的环境厚重、幽深、静谧。
还……透着杀机。
然而时不我待,如是要将这屋中机关找出,再一一加以破解,起码要耗上两三个时辰。
那时天色已然大亮,自己如这般发梢散乱、衣衫染尘的样子回去相府,难免要惹人瞩目。
更何况,没准还会有血……
而血色只有隐匿于黑暗中,才最适合。
心中计较清楚,白子烨再不犹豫,他唇角勾起,伸手就朝着那朵金莲探去!
致命危机一触即发,男子表情却如云卷云舒般惬意。
指尖沾染花瓣的瞬间,石室内房间八隅均发出清脆声响,分秒间,八支短箭齐齐朝着俯身而立的他射了过来!
眸中精光乍现,白子烨身形一抖,从头到脚竟是透出实质有形的凛然之势来。
是内力。
箭风擦着他的衣袂而过,被深厚的内力瞬间震得粉碎。
等到八支短箭齐齐落地,男子却毫发未伤,袍角都没破掉一片。
重归安静。
若不是此时地面一片狼藉,这一切真的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白子烨收势,恢复之前那人畜无害的文弱公子模样,再次回到莲池旁。
没想到,他立于原位的瞬间,忽而感觉足下地面登时陷落一寸。
竟又是触到机关!
刹那间,于池中四角迸出与方才同样的短箭,直直冲着他的面门而来,而这次的距离极近,千钧一发,避无可避!
“还来啊……”
颇为无奈地挑了挑眉头,白子烨疾速闪身,堪堪避过前三支箭,心中却是断定,不论自己之后如何应对,这第四箭必然是要硬接下了。
既是如此,他也懒于费力去躲,坦然让出左肩,就任那短箭直直插进自己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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