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这样的话，白子烨不由怔愣了片刻。
他苦笑着低下头，揉揉眼角，忽而就觉得有些后悔，觉得有些话本应是由他先说出口。
他本以为自己一向活的随性，此刻却莫名感觉到，与她相比，他仍是少了些诗意。
白子烨转过头看向陆不离，眸光晶亮，那里面除去爱意，尽数都是欣赏。
他展臂一把将她揽到身边，微微抬起下巴望着纳瓦王，淡淡道：“就是这样。”
纳瓦王可没想过会是这样。
布格自幼便被保护在深宫之中，并未与过多的人有过交集，又是如何在有婚约在身的情况下，结识了这个连底细都不知道的人？
固然，如是她喜欢，另指他人也未尝不可。但贵为公主，又是尚未出阁，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能轻易就让这小子带走？
纳瓦王板起脸不吭声，却听宁皇后于一旁温声劝道：“陛下，女生外向，我元赫人自来亦没有那般多的讲究，就随他们去吧。”
白子烨再看纳瓦王一眼，再问一句，却又不是问的口气。“陛下可准了？”
纳瓦王心中不准二字念了千百遍，却听到自己沉闷的声音。
“准了。”
这下连陆不离都诧异。
这般容易？
这莫名其妙的服从让纳瓦王觉得心焦气躁，向来唯我独尊的元赫王哪里受过这委屈，登下就怒从心生，再不看白子烨一眼，对两个王子道：“尔等随我去处置那帮叛军。”
说完狠狠一甩袖子，步履如飞地走了。
白子烨心下窃笑不已，面上仍是一派风平浪静，转向那御林军副将：“此前达尔王那个阴沉沉的手下呢？”
那副将一脸骄傲。“末将见那贼子还有一息尚存，恐他醒来再危害陛下，一刀将之了结掉了。”
白子烨干巴巴地皱皱鼻子。这呆子三番两次坏他好事，最该被了结掉的人就是他。
只这时，宁皇后开口了，她摆摆手，叫陆不离到她跟前。
“眼下天也是快亮了，布格经了这一夜的折腾，想必也倦了，不如今夜就留在宫中，明日过了晌午再走。正好母后也有些事情，要交待给你听。”
陆不离只得乖巧应下来。
两人正说完，她又瞧见一片狼藉的御案前，掉着一个黑色的刀鞘，莫名眼熟。
走过去矮下身子拾起一看，果真就是白子烨那把小匕首的鞘。
她正要拿去给他，却见安达与胖子正施礼向宁皇后作别，白子烨也掸一掸袖口，随着他们一同转身，向殿外迈开步子。
她连忙叫他：“白子烨，你的东西……”
那人却只摆一摆手。“公主帮我收着便是。”连头都没回走了个利落。
等与宁皇后叙完话，又用了个早膳出来，已然是日照东方。
然天虽亮但时候尚早，陆不离便由数个宫娥引着，坐着软轿回自己的宫殿去歇歇脚。
布格公主原本住在光天殿东边的乐华阁。
先前每次造访元赫皇宫都是在夜里，陆不离不由掀开轿帘一角，细细观摩起这宫殿来。
各殿院落一进叠着一进，以错综的回廊相连，雕花栏柱，飞檐彩绘，朱墙白顶，甚是罕见。
晨风徐徐鼓进她的发间，微微带着花草香，吹走了一夜未眠的倦意。
正倾着身子向外张望，她忽而觉得被什么东西硌到，自怀中取出一看，又是白子烨那把小匕首的刀鞘。
都说睹物思人，陆不离不由努努嘴。白子烨那时走的那般利落，却也没有说上一句，什么时候再过来接她。
到了乐华阁，又少不了一番梳洗，等到终是屏退了一干宫娥，陆不离和衣栽倒在床上，倦意一瞬就席卷上来。
昏昏欲睡间，她蓦地听到窗棂间清脆一声响。这感觉是那般熟悉，她连眼睛都没睁，展颜一笑。
“白公子还真是喜欢走偏门。”
白子烨也一笑。“我只是落下了东西，要过来取，可是打扰公主殿下休息了？”
陆不离睁开眼睛，淡淡道：“倒也没有。”
说完这句，她又闭上眼睛，声音比之前更轻。
“就是真打扰了，也没关系。”
白子烨眼底亮了亮，没吭声，悠悠然走到她床边，背靠着床头席地坐下，放松身体，出了口长气。
陆不离就问他：“白公子可是来接我的？”
“等了好久公主才回来，我都困了。”
她涌上些歉意：“母后交待我一些事。”见他没接话，她又断断续续道：“是说如若我们要去玥琨的话，先皇赏赐给母后的郡主府数年来一直空着，我可以上那去。”
白子烨慢吞吞回了一句：“我们要到玥琨去？”
陆不离叫他给问住了。
按照此前的路数，白子烨在玥琨还有好多事要做，扳指也在那里。这又不去了？
她翻个身面向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困意也消了些许。
“那不然呢？”
白子烨也转过脸：“何去何从，自由公主选择。我们可以去玥琨，也可以自此回苏门去。”
“苏门？你有事情回苏门？”
白子烨轻笑一声。在很久很久之后，这一瞬间都像不灭的星一般，一直闪耀在陆不离心里。
“我回苏门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娶你。”
惊讶过后，陆不离竟有些犹豫。
她有些钻牛角尖地想，这个白子烨甚至不知道她是谁。就算他说要娶她，那也应该等之前的他回来，起码要等一切都明明白白之后。
于是她道：“那也不急于一时，毕竟现在的你少了些记忆。”
他问得漫不经心：“还有什么，是我必须要知道的吗？”
“我并不是元赫的公主，也不是布格。”
他仍是漫不经心：“还有呢？”
她说得有些气恼，也有些急：“我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能明白吗？”
白子烨长长得“嗯”了一声，又问：“那你是谁？”
对于这人的气定神闲，陆不离毫无办法，只得轻轻叹一口气。
“我叫陆不离。”
“那么我换个问法。”白子烨站起身，双手撑在塌上，倾身向下定定望着她的眼睛。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陆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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