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巷，龙门货栈。
水月仙发现最近几天店里经常出现一个奇怪的客人，身披大氅，头戴斗笠——即使是吃饭时也不摘下。
直到有一天，她仔细打量着他，终于从他走路、吃饭等等动作中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他将要离开时，她从后面抱住了他。
“你……干什么？”男子发出古怪的声音。
“岳伦，你是岳伦。”
“对不起，姑娘，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岳伦……没想到你还活着！”
男子转过身，慢慢抬起头，斗笠下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一张脸布满数不清的伤疤，还有一只瞎掉的眼睛，已是面目全非。
“我不是……”
“我以为你死了……”
“我不叫……”
“你呀，还想让我等多久……”
沉默。
“我的脸……”
“有我一个人的美貌就够了。”
“我的眼睛……”
“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我……”
“你活着，就够了。”
“水仙……我……对不起……你……”
“我已经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你是身不由己……”
“我……”
“别再说了，什么……也不要再说了……”
哽咽，不能成言。
“余生……请多指教。”
“余生……有你就足够了。”
……
海面风平浪静，天空万里无云，是一个适合远航的好天气。
白易以为会是一艘巨大无比充满科技气息的现代巨轮，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一艘核动力潜艇。
风翼组织的骨干成员，除歌图外只剩下徐步高、史古、肯丁、曹公英、泰夫、泰康、弘可宽七人，加上古原、白易和百里炎阳，一共十人。
核潜艇最多可以容纳千人，除了这十一名主要人员外还有在金阳国经过招募、精心挑选后培养出的三百多名念能力者。
一切行动都在秘密中进行，包括启程。
在深夜的无人码头，所有人上船后，裸露在水面的潜艇舰桥缓缓沉入水面。
潜艇驾驶室内，史古将数据线与控制台连接，数据设定完毕，潜艇自动巡航。
休息室内，白易见徐步高独坐，想找他聊聊关于苍穹帝国的事。可是他刚要落座，一旁的徐步高猛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白易一惊。对方那锐利的眼神让他以为坐到了不该坐的位置，马上站了起来。
“坐吧。”徐步高说着大手在眼睛上使劲擦了一下。
“这里有人坐？”
“已经没人了。”
白易听出了话里有话，既然他不肯说的话——他转头看向了了另一边，然而史古的身体连接着数据线，那副摇头晃脑的样子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一个人的世界中。
正当白易要收回视线时，忽然发现史古竟然在吃东西。他记得史古身体改装部分超过百分八十，应该已经没有了消化器官才对。
看到白易的好奇的眼神，徐步高回达了他。
“他只是品尝食物的味道而已。”
白易这才注意到史古的下巴是漏的，吃到嘴里的食物被咬碎后落到了下巴下面的一个袋子里。
白易在身边坐下，徐步高说：“这里原本是达越的位置。”
白易多少猜到了一些，无奈叹了口气。
徐步高的手仍旧按在眼睛上，他说：“你能……把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吗？”
白易尽量还原当时的情景，把那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歌图先救的七王子……是吗？”问过后，没有等到回答，徐步高又说，“他是真的是来不及救宁馨，对吧？”
“当时千钧一发，我也没有看清……”
“当时那里只有你们，我问过古原，她说……”
想到古原耿直的性格，白易的心悬了起来。
“她说，达越质问了好几遍歌图为什么对宁馨见死不救！”
白易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地洞中钻出的蛇头在宁馨与七王子身后，歌图只能救一个人，可是……距离他最近的人是宁馨！
白易没有回答徐步高的话。
徐步高身体僵硬，许久都一动不动，额头几乎顶到膝盖。
他最后说：“谁也不知道后面的局势会变成这样，在那场继承战中，保护七王子确实是最重要的。如果……如果只能救一个人，那么歌图……没有做错！”
“我们从云荒大陆被赶出来，想要活下去只有不停的战斗，可是不停的战斗总会有人牺牲。我们原本有很多人。我与达越、宁馨、肯丁、史古几个人是最初跟随歌图的人。历尽千辛万苦，如今只剩下我们七个人，我们一起来到金阳王国，却没能一起回去……”
徐步高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坚毅，是典型硬汉。可是此刻他双手捂着脸，有泪水从面颊滑落。
白易从没有见过他如此悲伤的样子。
同徐步高不同，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最让白易难以释怀的是歌图事后的反应。
也许那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在只能救一个人的情况下宁馨的死歌图也无能为力。但是在事后，如果歌图的语气能缓和一些，多少安慰一下情绪失控的达越，他是有能力阻止他出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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