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理，我等着你……你今天要是不过来，我们就分手，我说真的。”细微的滋滋电流声中，发了狠却难掩青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超薄屏的智能手机被随手放置在白色床头柜上，装修以黑白两色为主的空旷房间里，手机的主人正静静靠坐在床头，玉面芙蓉精致温软，眉眼挥不去的愁云惨淡。
伴随着通话嘟的一声被挂断，周理理慢慢抬眸，从三楼的窗子里望出去直至看到外面别墅群热闹的千灯夜景。
身处其中，繁华如梦。
只不过，是场噩梦。
“晚上又没下去吃饭吗？”身后房门响动，沉稳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坐在床边的少女。
“这么黑，怎么不开灯？”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掌轻搭在了理理的肩上，忍了片刻，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朝另一侧偏过头去。
男人微不可察冷哼一声，捏住她的小下巴，以此迫使女孩子转过脸来，手劲控制得恰到好处，连训人都是敛着愠怒。
谢良迟长得很是清俊周正，将近不惑之年却难见老态，浑身一股子清华绝贵的气质，飞眉入鬓英气逼人，他略带审视地看着理理，低声问道：“又在闹什么脾气？是我又哪里惹到你？”
理理握住他捏自己下颌的手，声音软和：“累了，要睡觉。”
谢良迟沉吟片刻，慢慢摸上她的腰肢，大手一伸把人搂到自己怀里，低声哄道：“别睡，好容易回来一趟，陪陪我……嗯？”
“困。”理理惜字如金，阖上眼眸。
男人缓缓沉默下来，又在沉默中一言不发动手去松她的裙带，然后不容拒绝地把人按进了松软的被子里。
须臾，有温热气息扑在她小巧耳廓，男人呢喃细语着问道：“既然累，怎么还整天不着家地跑出去玩？理理，我看你是在外面玩野了，回到家来都无甚精力留给叔叔……”
理理咬着唇不出声，谢良迟掐着她的细腰，依旧不依不饶，沉声问：“说说看，外面都有什么好玩的，勾得你这样流连忘返？”
人前严正冷肃的男人，在床上却无所顾忌，狎戏人的话不需细想，信手便拈来。
执笔刻字者入木三分，在这场漫无尽头的精工雕琢中，理理的头不慎撞到床头，她忍不住软声抽泣道：“滚开！”
指甲掐进谁的宽阔肩头，额间细汗如雨的男人长臂一伸，抬手将掌心覆在了她乌黑的发顶，低哑声音难掩身心舒畅：“不疼不疼，理理乖……”
“你这个坏胚……混账东西……贱人！”理理只是含糊不清地呜呜哭着，间或夹杂着几句难以辨别的气急怒骂，而这些却并不能令人生出半分厌烦，反倒让锢着她的那人徒增兴致无数。
黑暗中强势的气息紧紧萦绕，理理睁着水润的杏眸，轻轻一眨眼，便落下滚滚热泪来。
*
晨间阳光从各处的窗子洒进屋里，理理洗漱好了，素面朝天地穿了身法式碎花长裙扶着楼梯下楼来，楼下谢家家主已经端坐在位，正姿态优雅地享用早餐。
赵秘书手里拿着文件夹，姿态恭敬地正向他汇报着什么事情。
“今天怎么起得这样早？”听见楼梯上的动静，男人抬眼看向自楼上走下来的少女，而后温笑着问道。
“嗯。”理理漫不经心应了一声，佣人像往常一样为她端出热在蒸箱里的早餐，她便旁若无人地慢条斯理用起饭来。
“小小姐好。”赵秘书对这个长房姑娘，老董他大哥家的独苗苗，谢家上下捧着的娇娇女，向来抱以十足十的尊敬礼重。
“早好。”明媚晨光中，少女隐约泛着碎金的栗色发丝披散肩头，朱唇皓齿，面若桃花，五官更是好看得不可思议，只是美则美矣，少有生气。
谢良迟亲自倒了牛奶推到理理面前，然后说了句：“继续。”
赵献得了自家老董的示意，才接着说道：“据暗查组的人上报，程少分管的那家分公司，虚增利润在三年间多达八亿……也就是说这家公司的财务状况，不仅是一理不清的烂账，还是一笔毫无意义的坏账。”
“为了达到利润考核指标，耍这样的手段来故意隐瞒企业真实业绩，掩盖在经营管理中存在的问题。”谢良迟拿起手边的餐巾擦了下嘴，沉声道：“谢程这小子实在不怎么聪明。”
赵献呵呵一笑，模棱两可地说了句：“虚增利润嘛，上市企业惯用的伎俩，程少这一手估计也是跟谁学的。”
耳边听着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理理吃了没两口，就彻底没了胃口，冷冷淡淡开口道：“我吃好了，慢用。”
说罢起身离坐。
虽说着还算礼貌的话，但是语调实在太过生冷，让人听着就能想到冬日里的湖冰和雾凇，寒气过重。
“坐下。”谢良迟沉声开口，刀削斧凿的冷酷面容跟他命令式的话语一样不近人情。“把牛奶喝完再走。”
理理顿住，垂着眸转过身端起那杯牛奶，作势凑到唇边，却又在半途松开手，任由它自由落体，在坠地的瞬间粉碎四裂。
赵献下意识屏息，不敢出声。
怕就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谢良迟却不改平静从容，吩咐赵秘去外面等，招呼佣人收拾残局，然后才从主位上站起身走向亭亭玉立在那里的姑娘。
他低头为她整理额前发丝，张口竟是哄劝：“理理，不高兴就把火都发出来，随便你怎么样，别总是藏在心里，嗯？”
理理猛地推开他，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漂亮眉眼难掩厌恶。她轻冷讽问：“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谢良迟的手顿在半空，半晌才收回去，淡淡说道：“不觉得。我喜欢你，想要你，为什么会觉得恶心？”
他反问她，单刀直入：“理理，你真正想说的是我恶心吧？”从前男人面对她时眼睛总是含着笑意，可此刻却只见刺骨冰凉。
理理从他黑曜石般的眸中看到了倒映其中的自己，那是一个被关在他黑色的眼睛里无处可逃的自己。
被什么保护，就被什么限制，能为人遮风挡雨的，就同样能让人暗无天日。
她在谢良迟羽翼庇护下生存，于是也被无所遁形地牢牢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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