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宁的母亲是和昭帝一母同胞的长平公主,她成为舅舅的皇后时还太过懵懂,并不觉得舅甥成亲有什么,直到后来才明白这有多荒唐。
但是即便当时她能明白,也是全然无济于事的。因为这婚事是太后外祖母的旨意,那是天底下最具有权势的女人,生杀予夺,震慑朝野。那是连母亲也不能违背分毫的存在。
她也曾问过太后外祖母,为什么要自己嫁给舅舅。外祖母笑着回答:“傻孩子,亲上加亲不好吗?成了亲,就会有人一直陪着我们阿宁了呀。”
错了。
错得离谱。
阿宁没有得到真心的爱,反而失去了亲人,增添了仇人。赵钦今日杀了云琅,迟早有一天也会杀了自己。
或许太后外祖母也不能免于一死,因为那个人身体里有那么多的不甘心和痛恨,他并不如她以为的那样温柔,他有着天下所有男人的通性——渴慕权势。
这份灼热的心情总有一天会把不归顺他的敌人全部荡平。
但是襄宁明白,他并不是什么魔鬼,他只是一个帝王。
他是帝王,不是舅舅。
夜深露重,烛火摇曳,昭宁宫的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锦榻上安睡的人被惊醒。
轻悄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榻边,襄宁依旧闭着眼睛,被子下的手却悄悄握紧了一把银簪。
男人在榻边坐了下来,接着触感温热的手指落在襄宁额间,那人似是给她拨了拨鬓边碎发,襄宁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那人呼吸微顿,一阵细细碎碎的衣物摩擦声响过后,襄宁身侧的床榻陷下去了一大块,接着她的身体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搂住。
襄宁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其实醒着,于是便也不能动手推开他,只能极不情愿地又皱了皱眉。
忽然,她的眉心被人轻轻按住,接着低低的温柔嗓音响起:“不要皱眉。”
襄宁却不觉得温暖,她只觉得毛骨悚然,她闭着眼睛假寐,一片黑暗中眼前突然浮现那截粉色肉块,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尖声叫喊着甩开了男人的手。
襄宁抱着头转过身缩成一团,身体颤个不停,似是害怕得发抖,昭帝坐起身,盯着她的背影眸色沉沉。
他把手放上她的肩膀,果然他的小皇后抖得愈发厉害,他沉了声音,唤她:“阿宁。”
襄宁爬起来躲到床榻最里面,躲开昭帝想抓住她手腕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有血……别碰我,手上有血……”
昭帝突然轻笑一声,问:“这么娇气?阿宁,你走出门去,三步遇一人,哪个手上会没有血呢?”
他强硬地扯住她的腕子,厉声斥道:“不许抖!你在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襄宁被他蛮力扯进了怀里,她将脸埋起来不肯抬头,仿佛只要不抬头那人就不存在一般,但是昭帝却不容许她躲着,他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声音喑哑,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之意:“不许怕我。”
襄宁最厌烦被人强迫,抗拒间她张口就咬上了皇帝的手掌,小丫头齿尖牙利,很快那一片就渗出血丝来。
尝到淡淡的咸腥味后襄宁立刻松开了口,她下意识去看昭帝的神情,却发现那人竟然勾起了唇角,一如既往温润好听的声音传来:“咬了这一口,可是要给我赔罪的。”
“张嘴。”他说道。
襄宁吓得立刻捂住嘴巴,用水润润的杏眸怒视他。
昭帝笑了,却仿佛并不是高兴的样子:“你以为我要割你的舌头?”
闻言,晶莹的眼泪从小皇后美丽出众的面容上簌簌而落,昭帝叹了口气,拍着她的后背放软了声音哄道:“好了,别哭了,没有人想要你的舌头。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也值得你吓成这个模样?”
襄宁如今虽然打心底里觉得昭帝又狠又坏,但到底陪伴日久,在他的身上依然能嗅到熟悉的安心气息,最终她抵不过睡意,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而昭帝看着怀中缩着身体的孩子,直至将近天明才慢慢阖上眼睛。
夏日昼长,天气又热,襄宁的宫中殿内四角都摆放了一大盆冰。她面前的桌上则放着冰镇的荔枝和葡萄,小孩子贪凉,吃了一颗又一颗,等昭帝来时,已经是第二盘。
大宫女管束不了这任性的小皇后,看到昭帝的身影后几步行上去附耳低言,昭帝点点头,褪了那身肃穆的黑金色朝服,不紧不慢走过去,轻轻按住少女提着葡萄果的手,说道:“够了,明日再食。”
襄宁微抬眸,不轻不重甩开男人的手,“舅舅,我已经长大了,不需再将我像稚儿一样管束。”
赵钦是何等心智,这句万分平常的话,他轻而易举就明白了其中隐含之意。
这是他的小皇后划清界限的宣告。
昭帝面色如常,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声音里甚至含着点笑意说:“这样好吃么,舅舅也来尝尝。”虽是这样说着,却并没有要伸手去拿的意思。
如果是往常,襄宁恐怕早就高高兴兴拈起果子喂进他嘴里,与他一同分享。今次却不然,少女仿若未闻,仍是自顾自。昭帝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小孩有反应,便亲自捏住她的腕子,将本来要进入她口中的果子送到自己嘴边含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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