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御状的事情一出,满朝哗然。
饶是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没料到皇帝开出的第一刀会指向褚家。
因为太后的关系,褚家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前,皇帝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肯下定决心惩治,显然被触了逆鳞,众人估摸着文锡侯的路子,也是走到头了。
平常交好的同僚们,没一个赶站出来说话,这种时候帮忙喊冤,岂不是上杆子触皇上的霉头么。
人都是自私的,事情没犯在脑袋顶上,一个个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尤其他们的对立面还是皇帝,哪个还敢嫌命长去招惹,别仗义救人不成,还把自己推进了火坑。
其中最可怜的要属江石维,若放在以往,也不过是一时想不开,收了他人银两中饱私囊。
可放在这事上,就变成了京兆尹品行不端,与安州刺史勾连乱纪,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之后,能不能把命保下来都两说,眼下已经停职查处,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等着提审。
皇上此番受了刺激,盛怒之下,连带着三宫六院都跟着风雨飘摇。
后来为了瞒住太后,更是严禁嫔妃前往寿康宫探望,一经发现,即刻禁足三月。
一时间,宫里头人心惶惶,尤其是家中和文锡侯有关系的,干脆连面都不敢露,生怕一不小心触了皇帝霉头。
不过,对于祥嫔这种边缘人物,有没有这道圣旨都关系不大。
她不喜欢凑热闹,往日除了到未央宫请安,便是一步也不出去和人交际。
宫中姐妹都视其为空气,只有静妃愿意同她说几句话,不过是可怜自己这个人而已。
曾经她也是被父亲捧在掌心里的姑娘,由得是她来可怜别人,却从来不需要人家可怜自己。
那年皇帝从大臣家中挑选适龄女子入宫,有限的五个人里,属她恩宠最盛,也是她最先失去所有。
天真烂漫的年纪,以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有一颗人心,只要用心付出,终会等来开花结果。
可在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春暖花开都能是假的,一众花团锦簇,皆因帝王心念而动。
雷霆雨露,尽是天恩。能被皇帝看中,无论用来做什么,都是当嫔妃的恩典。
就连眼泪,都要在最恰当的时候流给皇帝看,心里委屈,也只能拐着弯的说。
可祥嫔不甘心!
若是她自己也都好,错付的时光与爱意,顶多让她心里疼上一疼,余生漫长,伤口终会愈合。
偏生代替自己死在光阴里的,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她好不容易熬过剧痛,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为的就是带他来人间看看。
她满心欢喜的等待着他,就像在等待一个希望,偏生在她看见曙光的时候,灯灭了。
后来的半多年里,她总能听见耳边有孩子在哭。
声音小小的,裹着气音,嗓子都哭哑了。她满屋子的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他。
沈知晴心里难受,可她哭不出来,眼泪水早在孩子咽气的那晚上,就流干了。
母亲进宫劝她看开些,她还年轻,往后总会怀上的。
她点头笑着,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沈夫人哼着的儿歌中,拥有了一场好梦。
可梦总是会醒的,只不过,她再也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了。
皇上偶尔会来看自己,自那件事之后,她被封了祥嫔,有了自己的住处。
说来也是讽刺,她没了孩子,正是心伤难过的时候,皇帝转头却赐个祥字给她。
沈知晴跪在关雎宫里,听刘敬高举着圣旨,在说到“神光并见,咸受祯祥”时,忽然笑了。
刘敬以为她是喜欢这个封号,特意说了两句吉祥话,直到亭林将人送走后,沈知晴还在笑。
阖宫上下都当她是在高兴,主子阴霾了许久难得看见笑脸,现在又晋了位分,也算收之桑榆。
只有祥嫔觉得好笑,一条人命换来一个虚名,还要让她心悦诚服地为之感恩。
普天下,没有比这更让人恶心的事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后宫与前朝相辅相成,自己若在宫里不得宠,连带着父亲也在朝堂上抬不起脸面。
虽然沈大人不在乎荣辱得失,坦言即为君子,当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可祥嫔自认做不到袖手旁观。
女子入宫,本就是责任先于情爱,如今她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把沈家也置之不理。
于是,她把手伸向了赫连瑛。
也说不上是利用,从始至终,祥嫔都是以诚相待,甚至把自己的伤口清清楚楚的剖给她看。
除了博取同情,还想让这个异族少女看清大齐皇室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女人的真心何其宝贵,一辈子大多只能爱上一个人。
可若是这个唯一都成了所托非人,又何必把感情挥霍出去,害得自己一无所有。
听说赫连瑛怀孕之后,祥嫔盯着她的肚子瞧了许久,眼睫湿润,仿佛看见了那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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