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禾语出惊人,高雍却像没事人似的缓步踱到阵法之外的三步站定,仰头和原禾目光相对。
“他做不到,如果什么事都能靠一个阵法来解决,何必有我们在凡间蹉跎呢?”
原禾抚掌大笑,随即从棺材上头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到高雍身旁,指点向依然掩藏在阴影里的四处角落。
“东南西北,四象中主,各有对应。这阵法是用四个女人的血液点画,她们各自生于春夏秋冬,生日都是初九,九九归一化为混沌,还挺有想法的。”
“所以,这东西有用么?”
“天长日久了,或许有点用吧!龙气虽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但也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往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那你赶紧把它毁了。”
原禾听出他话语里的紧迫感,不由多看了高雍几眼,眼神里显而易见地流露出不解。
“清王妃应该和你提起过,她是皇后命的事情。那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从一开始,这个皇位就该是你来坐呢?”
“我不喜欢模棱两可的词汇,事实就是我身为大齐的清王,应该以江山社稷为重,一心效忠皇上。”
听到了意外之中的回答,原禾表情扭曲,从头上到脚下散发出一种“我鄙视你”的强烈情绪。
“行吧,您老就继续扮演着忠君爱国的角色,和你说话太浪费心情,等一会儿那几个蠢蛋进来后,我就把阵法废了。”
“这你总没意见吧?人家辛辛苦苦来一趟,总不能让他们在皇帝跟前没话说。我也是为你好,你的好皇兄可没想着要跟你兄友弟恭。”
原禾自顾自说了一大通,高雍倒是没什么反对的意思,等他说完后,才慢条斯理地接上话。
“徽州人士,姓郁,你能从这四个人里把她找出来么?”
“所以,你来这是为了把人家姑娘的尸骨带出去,我的天,王爷你这么重口啊!”
嘴上调侃得欢实,在高雍看过来之前,原禾当即垂眸感应了一圈,打心里不想撞上他的眼神。
要怪只怪高雍和他师父是一个脾性,整天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的,常年被这样的人管束着,没有阴影才怪!
“还有没有别的特征?”
“特,征?”
高雍大致梳理了一下记忆,想到褚北宸在刑部大牢里哼唱的歌谣,犹疑着开了口。
“她应该是个采莲女,别的,褚北宸没和我提起过。”
“也行了,好歹算是个途径。”
飞速结出法印,原禾双指并拢覆在眼皮上,口中念念有词,再睁开眼时,忽有青光乍现。
赫连瑛从小长在沙漠里,哪见过如此阵仗,立时被原禾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明明她和这两人隔着一面镜子,可就是有种身临其境的紧张感。
“北角为玄武,主水,司掌生死寿数。安放在那里的尸体是水命,应当是你要找的那人。”
高雍拱手向他道了声谢,随即举着火把往那处走,椁室不算太大,三个呼吸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当秘密全部暴露在人前时,高雍恍然发现,人心原来可以肮脏成这样。
难怪褚北宸恨不能把文锡侯挫骨扬灰,为了报仇甚至以身犯险,把自己都搭了进去。
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恶鬼,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心险恶。
面前是一具蜷缩着身子的枯骨,可想而知,她生前经历了怎样痛苦的死法。
甚至在她死后,连张草席都不能拥有,被放干了血的尸体,孤苦伶仃地躺在地上,直到被岁月风化成白骨。
就像褚北宸说的,文锡侯没有心,那人自私自利地活了一辈子,眼里只有他自己。
高雍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天子脚下并非净土,可这人命关天的事,却要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才能揭开。
无论冤屈也好,罪孽也好,他们都是已死之人,又该如何开口?
这份褚北宸拼死也要揭开的答案,已经来得太迟,太迟了。
被高雍眉眼间的沉痛感染,赫连瑛不自觉地跟着叹了口气,手里的瓜子也没了滋味,被她重新放回油纸包里。
只有疯子才会寻求虚无缥缈的来生,还是用人命来填补的方式。
起先原禾讲起许家老爷子的事时,赫连瑛还以为顶天了也不过如此,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大概在他们眼里,女人都是命贱如草,已做婚嫁,便连命都跟着一块舍出去了,随便下手糟蹋。
想想褚北宸蹉跎了十数年,若是看到亲娘死之后,连块裹身的席子都没有,怕不是要被气得吐血。
为了看这场戏,赫连瑛从日落守到了戌时,瓜子壳嗑了满满一大包,临到躺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自从怀孕后,她再没有睡得这样迟过。
明明高雍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还能每次赶在回书房前,特意哄她睡着之后再走。
时间长了,赫连瑛总有种微妙的错觉,仿佛她给自己又找了个爹爹,然后被人从白天管到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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