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半真半假,偏偏黄口小儿都知撒谎要吞千针。
百合莲子,百年好合多福多子,吉祥如意的事情,她竟哪一样都不占。
沈要还拉紧她的尾指。
仿佛是她指尖藏红线,教他义无反顾纠缠此生。
“你等我回来。”
“知道了,早去早回。”
谁知,她正说罢,沈要却近门边,竟又一瞬回眸过来,只定定的望尽她眉间工笔。
“萧子窈,求求你,记得等我。”
——却是巴巴的唤了一声,有一点点哀。
沈要终于退出了门去。
眼下日头太盛,只隔一层黑色铁皮蒸他满心的不甘。
可他到底还是让步。
他于是一如既往的上街去,知她最爱吃哪一家的炖汤粥水,又转去四方斋多买一份点心,绿豆酥只管凿了碎冰佐在纸盒里带回,清凉一些的吃食她才勉强吃得下去。
郝姨一见来客是他,当下便有些纳罕。
“沈军长不是说今天中午您和夫人不在家吃吗,怎么忽然跑出来买点心?”
沈要一顿,说:“吵架了。”
郝姨一下子紧张起来,更连带着那店家一道与他好言相劝。
“吵架有什么要紧的,沈军长还记不记得您当初来我这儿买点心?那时候您不就是和夫人吵架了吗,还不是照样哄好了!”
那店家一面说着,一面又多装了许多酥点来,郝姨在旁只管细细的系一道红绳上去,便道:“沈军长,吵架切记不能说重话,会伤感情的。恕我多嘴,您和夫人都一样,都是不肯好好说话的人,这样不好,以后日子还长呢。”
沈要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他不知适可而止,却只知来日方长。
可来日方长的,又也许会是文火慢炖残生。
他于是很快赶回军营,与她的来日方长都太珍贵,便是片刻也耽误不得。
他只惴惴不安的立在门前,先声开口,然后推门而入。
“子窈,我回来了。”
他只等一句回音,偏偏房里只剩他自己的回音。
满室寂寥,人去楼空。
她又一次弃他而去。
沈要轻轻的将那盛着绿豆糕的纸盒丢开了。
他有多情急,那碎冰都还未化,眼下终于解冻,那潺潺化出的冷水便好像他心下血窟窿里淌出的血水。
终于,死寂良久,他竟陡的拔枪,满发子弹直将那纸盒打得千疮百孔!
夏一杰忙不迭的循声赶来。
“沈军长!”
沈要头也不回。
“她在哪。”
他微一语滞:“子窈她……”
沈要于是挥拳便打!
他下手狠戾,出拳也选要害,夏一杰毫无防备接下一击,胸肋果然立刻痛断!
“你是用哪只手给她开门的?”
沈要收回手来,复又阴恻恻的睨他一眼,“左、右?还是两只都用了?”
夏一杰蜷着身子说道:“沈要,你要清楚,她不是别人,她是萧子窈!她天生就有责任,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你不能总逼着她去做她违心的事情!”
“那你呢?”
沈要不屑道,“你又没有选她。”
话毕,他便一瞬暴喝,立刻命来两个兵子:“拖下去!砍光他的手指!”
谁知,他如此盛怒之下,其中一个兵子却无眼力,当下竟敢劝道:“沈、沈军长,这恐怕有些、有些不妥呀……”
“那你替他。”
夏一杰猛的叫出声来:“沈要,是我放子窈出去的,你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便是了,又关这些人什么事!?”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沈要冷然俯眼一睇,无限阴沉肃杀,“她现在还会对你笑,等她不再笑了我一定杀了你。”
“沈要,你就是个杀人犯!”
“她又不是不知道。”
他轻哼一声,甚至还有些得意,“算了。还是只拔光你的指甲。不然,她会生气。”
萧子窈只管装模作样的晃去了太慈巷附近。
今晨,联络员已然偷拍得了人贩子的相片送来,她瞧过了,竟是个姑娘,面相端方普通,是泯泯的众人。
又听信报,只道此女会在街上假意泛游,想是为了挑选人口之故。
萧子窈默默一笑,心下有些冷意。
如此也好,反倒省得她费心中计。
她于是一拧腰条,撑伞故作行路匆匆,谁知,正走着,路旁忽有人唤道:“姑娘、姑娘!你且等等我,你可知太慈巷怎么走呀?”
萧子窈施施然的瞥过眼去。
却见那来人着一身袄衫,枣子色,脸也干净,左右晒出两瓣红云,朴朴素素仿佛田间草人、全无心机。
偏偏,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白日逢人多见鬼,人含鬼色。
萧子窈终于开口笑道:“你要找太慈巷呀?那边可没什么人烟。”
话毕,她却见那姑娘只管怯怯的点一点头,装得有些羞,惟妙惟肖。
“我从乡下过来投奔大哥,他说他住太慈巷,可我找不到。不过,这岳安城可真大,人也好多呀,只可惜他们都不理我,都不愿帮我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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