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记到了如今。
我将我手里的虾酱馍馍递到他嘴边,“唯贤哥哥,我的午饭,给你吃。”
他似乎眼圈红了,“这是你的午饭。”
我点头,他咬了一口,艰难的咽下去,“以后唯贤哥哥给你买吃的。”
母亲从院子里出来,拿着扫帚,恭敬的喊了他一声白二少爷,他点头回了句程夫人,母亲走过来将我从他怀里接过去,“怎么这样不懂事,弄脏了白二少爷的衣服。”
我固执的将我手里的馍馍给他,“唯贤哥哥,给你吃。”
他看着我,抹了抹眼睛,“程爷爷给白府做管家,几十年兢兢业业,是二姨娘贼喊捉贼,我一定还程爷爷一个公道。”
母亲摇头,“他不肯再回去做工,白府人多嘴杂,他那个岁数也承受不住了,清者自清,让时间证明吧,现在日子紧巴巴,可过得踏实,再没人给我们程家白眼了。”
白唯贤从口袋里摸出来不少钱,塞在我手里,母亲说着这怎么可以,就要还回去,他固执的躲开,“应该的,这是白家欠你们的,这还远远不够。”
母亲为难的接下,让我说谢谢唯贤哥哥,他摸了摸我的脸,“竟然还有长的这样漂亮的丫头。”
他定定的看着我,“以后我叫你鸢鸢,只有我可以这样叫你。”
我望着他的眼睛,咯咯笑着。
那一年我三岁,白唯贤十四岁。
——留住你一面,画在我心间,谁也拿不走,初见的画面,哪怕是岁月,篡改我红颜,你还是昔日,多情的少年。
之后他总来找我,每次都拿着肉饺子、鸡腿或者海鲜馍馍,我咬一口就藏在口袋里,他问我藏起来干什么,我说回去给母亲吃,她每天洗衣做饭那么累,却只喝粥,把好的给我父亲,我要给她吃。
白唯贤搂着我,带我去镇上看杂耍,给我买面具和糖人,带我在冗长的胡同和小巷里放风筝,骑着二八的自行车,载着我沿着河畔的土坝一直往前走。
我在他的保护和陪伴下,三岁、四岁到五岁,他说我早慧,我说那是什么,他不语,指着徐家大门上贴着的大红喜字,“鸢鸢,等你十六岁,我娶你进门。”
我听母亲讲过,一些古镇的小门小户,在七八十年代,十四五岁就可以定亲了,我说唯贤哥哥我喜欢你,他就笑着摸我额头,说好。
记忆里唯一一次他在我面前失落,就是他父亲爱上了那个戏子,在那个戏子死了之后,再不肯踏进他母亲的房间一步,只因他母亲最先把这事说出去的,他就恨透了。
白唯贤抱着我,我坐在他腿上,那年,他已经开始长些轻轻的胡须。
“鸢鸢,为什么有钱的大户,还可以三妻四妾,现在不是不允许了么,我母亲坐在房间里哭,我看了好心酸。”
我不懂,我只是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他忽然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静静的望着我,“鸢鸢,我来日不会要三妻四妾。”
他牵着我,一直往前跑,我搬着他坐过的榆木小凳子,在后面吃力的追着,他说鸢鸢快点,唯贤哥哥带你去刻树。
他将他的名字刻在阜城城南那条乌江下流的小河畔旁边一颗梧桐树上,乌棕色的树干,被他拿刻刀刻得哗哗往下掉细屑,他又递给我,让我刻下鸢鸢,这字他从我三岁便教我,我还因为一度学不会找我母亲哭诉,说名字太难写了,这么繁琐,学了很久,我才终于连一笔都不差的还能娟秀的写下来,而在我学会鸢鸢这字之前,我早就因为不停的看,为会写了白唯贤三个字。
他看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轻轻摸着,“鸢鸢,你的名字真好看。”
我们坐在那里待了许久,从夕阳西下到静夜阑珊,他靠着树干,搂着我,眯着眼睡过去。
我笑着抬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亲他,不懂那刻骨铭心的爱情,,我只知道,我喜欢唯贤哥哥。
那棵树,正能遥望整座阜城。
——转几座城,过几次门,虚掷青春。 嫂索 故人一世安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
我跟着父母亲离开阜城,他也恰好在转一年跟着白家一起迁到了莞城,白府的宅子,曾是阜城最气势恢宏奢华气派的,在他们举家迁往他乡后,短短一年,便破败得不像样子。
白家老爷子去世了,白唯贤的父亲也因为相思成疾酗酒醉死了,白唯贤的母亲日复一日的抄经书,将一整本佛经抄完后,也安详的离世了,白家三个儿子四个女儿,两个短命,一个痴情,一个纨绔,另外两个,也都平淡嫁人不知所踪,曾经风光无限,阜城第一名门,就这般埋没在了岁月长河里,我曾回去那一次,还特意路过过白府,门前的石狮子不知被谁连地拔起搬走了,只留下两个凹凸不平的坑,大门紧锁,扒着门缝能瞧见里面和昔年无二,只是安静得寥寥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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