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沪海已经实现了从沪西到沪东的跨越。
金茂大厦此时已是世界第三高楼，400米高空的“cloud9”酒吧内，彭渤慢慢地啜饮着啤酒。外面，摩天大楼外墙上的霓虹灯交替闪烁，上演着美轮美奂的灯光大秀。
每天的这个时刻，没有应酬的时候，他几乎都是这样度过。
就这样静静地欣赏着灯光下高楼、大桥和高速公路光怪陆离的表演，心里反而变得安宁许多。
这个时间，大学都还没有开学，彭冰也跟随他返回沪海，可是在酒吧内，她感兴趣的不是美酒，而是眼前的笔记本电脑，那么一个快嘴姑娘，现在几乎一言不发。
22点30分，周围大楼的灯光齐刷刷地灭了，几秒钟的功夫，整座城市都暗了下来。
静，这是一种听不见但是看得见的宁静。
“你在看书？看什么书？”彭渤站起身来，彭冰吓了一跳，“网络小说，《迷失在网络中的爱情》，哥，你看过吗？”清华学子并不轻松，在学习之余放松一下，彭渤并不反对她。
网络小说？他不止看过，还写过。彭渤笑了。
“哥，你不知道，现在网络小说可热了，这些网络作者到全国高校巡讲，我们学校一千多人的会场常被挤得水泄不通。”彭冰又恢复了那个快嘴的小姑娘，“有人哭喊着网络作家的名字，偶像啊。”她作出一幅崇拜状。
“比四大天王还要偶像？”彭渤笑了，彭冰嘴里这架式可比后世的小鲜肉火多了！
“彭总。”包不凡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什么网络小说，网上的文学作品都是垃圾！”
彭冰马上胀红了脸，侮辱她的偶像，她刚要反击，彭渤淡淡道，“认为网络作品是垃圾的人，那是神经错乱，我们应该怜悯他。”
包不凡的老脸立马涨红了，彭渤一挥手，侍者又开了几瓶啤酒，“老包，你不看网络小说？”
“不看。”包不凡很认真，可是也不敢再妄加评论网络小说，他有点开玩笑道，“很贵的。”
公司一名同事曾经以每个月900元网费的开销闻名于全公司，而这一年，三千元工资在京城已经堪称高薪。
“上网费是贵点，但是看网络小说不花钱啊。”彭渤笑道，二人举起啤酒瓶，咣当，碰到了一起。
此时，看网上的文字bbs是一个相对便宜的选择。
无论宝岛还是大陆，网文都不太长。每天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拷贝下很多文章。不过，此时的网络文学也纯属娱乐，很少人想到以此赚钱，网上写文的人，更多是出于卖弄，或者无聊。
由于是以bbs为载体自娱自乐，所以网文也具有非常浓厚的地域特色。沪海一带的bbs中，流传的多是略带炫耀的意味的小资文字。虽然吃一顿肯德基就自认为白领这种炫耀方式并不高明。
不过，此时这些并不高明的文字，已然可以称其为网络文学，宛如黑暗里最早的光。
光，当四处一团漆黑的时候，即便是萤火虫的尾焰，也足以照亮人的眼睛。
“彭总，我说话你别不愿听，”几瓶啤酒下肚，包不凡又变得“耿直”起来，“这年头，连错别字加在一起，认识三千个字就可以成为作家。你说的网络文学的门槛更低。你甚至不需要认识三千个字，只要会用拼音输入，就可以写书。”
“对，”彭渤很赞同，“无论一篇小说里有多少错字、别字、错误标点，只要故事好，读者就不愿意深究。”
网络文学的发表不需要书号，不需要考虑编辑胃口，只要读者喜欢，出版商自然会找上门。这样的作品难免会良莠不齐，但读者会淘汰掉大部分滥竽充数者，只留下少数的精华。
而那部分精华，就是以后人们回顾网络文学二十年之路时，还能看到的里程碑与路标。
网络文学二十年，意气载酒江湖行。
彭渤觉着，自已是不是应该做一点事，对还是做一点罢，毕竟很多读者很爱看司马先生的文章的。
“彭总，你是想？”包不凡已经猜到了彭渤的想法，虽然他不明确这个想法到底是什么。
“我打算，”彭渤郑重道，“澎渤传媒年底完成整体上市，股票要得到股民追捧，就必须完善我们的布局。”彭渤笑道，“我想做一个榜单，网络文学的榜单……”
“还要成立这样的网站，不，收购网站！”包不凡很聪明，彭渤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啤酒瓶又一次碰到一起，白色的泡沫从里面不断地涌出……
光有基石和土壤是不够的。
网络文学想要发展壮大，需要雨露和阳光。在商品社会，最直接的雨露和阳光恐怕就是金钱。
此时的2001年，恰恰在金钱方面，各大网站能给予网络文字作者的几乎为零。
一本在网上流传、火爆的作品，只要不出版，作者就没有任何收入。大多数梦想着通过网络迅速成名，迅速积累财富的文字写手，迅速地发现自己在做白日梦，然后迅速地掉头远去。
当然，危机的起源，并不单纯是因为大批网文作者因为失望而放弃。今年，互联网泡沫的第一次破裂，还有国家突然加强了对BBS的管理力度，共同导致了这个短暂的冬天。
2001年，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很多BBS将加强网络管理的通知挂在了首页上。随后，大量网页运营商，包括一些提供盗版小说和正版书库的运营商，因为风险投资的撤离而宣告破产。非但网上看文者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地方看盗版及原创小说了，一些仍然有兴趣在网上舞文弄墨者，也没有了发表文字的场所。
“老包，你一个不看网络小说的人，你了解现在的网络小说和作者吗？”
“我可以马上了解。”包不凡的执行力很强，“彭总，你肯定有了目标，说出来让我省些力气。”
彭渤看看包不凡，“你知道西陆，知道卧龙居吗？”看着包不凡不断摇头，彭渤用手笑着一指他，“你真是个假洋鬼子，外国墨水喝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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