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宴帝愣愣看着她。
直到人快走到他面前，他才后知后觉的起身，揽住她圆润的肩头，轻声问：“怎的忽然过来了，还不坐步辇。”
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言语中却也藏不住欢喜。
在他最想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恰到好处的出现，就像当初她出现在他生命里那样。
“下面的人也不劝着，不知怎么在做事。”
他对云若璃有着最大的耐心和春风拂面的温柔，但对待下面的人就不一定有这种耐性。
目光朝旁边扫去的时候，不怒自威。
金嬷嬷等人腿肚子一颤。
云若璃捏着他的下巴，把他冷怒的脸转过来，拉长声音道：“好啦，我现在本来就要多走走，到时候生产才不会太费力，不要计较这些，我这次过来，是云池的点心我吃不了太多，要你帮我分担一下。”
云若璃好像没看见他刚才垂头丧气坐在龙椅上的样子，只是让金嬷嬷把糕点拿过来。
云池经常进宫，同时带着做好的甜品点心，云若璃虽然爱吃，但她吃不得太多甜食，只能便宜了男人和孩子。
顾小蛮是巴不得。
但清宴帝对这种东西兴趣不大。
“小蛮最喜欢吃这些，怎么不都给她留着。”
“她那口牙哪里还经得住再折腾，稍微吃一两个过过嘴瘾就好了，不然之后牙疼有她受的。”
“也好。”清宴帝也没推辞，拿起来尝了尝，“不错。”
“我家丫头做的，自然不错。”
她笑着，挥手让人都下去。
皇后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陛下商量，他们每人敢留，须臾间就退了个干净，就连赵天平都带着人下去。
云若璃刚才走的路多了，现在到了目的地，也懒得多走，干脆就拉着清宴帝要在阶梯旁坐下。
“阿璃有事要说？”他不太明白。
“还想瞒我多久，漠北的消息都送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你跟我说一声，听说刚才朝堂上吵得厉害，险些打起来。”
其实这话有些夸张。
朝堂上争论，打起来还是不可能，毕竟皇帝还在这里坐着，但其他的情况就说不定。
比如刚才徐鼎之险些被王怀谦气晕过去。
好在云若璃关心的也不是这些。
她直接开口道：“疫病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掉以轻心，为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应该派人过去看看。如果真是比较麻烦的情况也好及时应对，以免后来出现不可挽回的差错。”
但是仅仅派人过去是不够的。
太医院这段时间虽然试练的厉害，但在实操上究竟会不会出差错，谁也说不准。
眼下又是最不能出差错的事。
所以单让他们自己去，云若璃不放心。
“阿璃的意思，难道是再想派一个德高望重的太医一起去？”清宴帝问。
其实他已经猜到她的想法，但没有明说。
因为那是最不可能的事。
他也绝不会答应。
云若璃叹气。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打算稍微有些冒险。
但就根清宴帝之前想的那样，近几年来大气天灾不断，漠北这场疫病出现得太过蹊跷，如果放任自流，或者稍有应对不当，可能就会出现大问题。
后果是什么，他们也无法估量。
眼下只有云若璃亲自过去看看究竟，顺便带着太医院那群人真正设身处地的操练一下，看看这段时间以来训练的成果，才算这场整改没有白白折腾一场。
“你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产，漠北往返路途遥远，路况又差，你怎么受得了这种折腾？”清宴帝沉声道。
“可是……”
“总之我绝不会答应，你也不要再提。”
天下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大夫，怎么能次次都让她冲在前头。
如果这个国家真的每次都只能让个女子在前冲锋陷阵，那亡国也罢。
“瞧你这话说的，我只是去帮忙看看，怎么就叫要冲锋陷阵了。”云若璃很无奈，“再说我是大齐的皇后，身为皇后走在最前，有什么问题吗？”
“皇后不需要走在最前，只需在我身边就行。”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让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胸口跳动。
云若璃粉白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他，问：“那你在哪里呢？”
是站在百姓身前，还是百姓身后。
云若璃知道在这个问题之上，有封建制度的桎梏，还有意识形态的限制，但身为君王，仁德仁政，才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倚仗。
否则再来几个肃帝，那大齐恐怕也不必再存在，揭竿而起的义军和铺天盖地的民愤都足以成为亡国的导火索。
“我之前看书的时候，曾经听一个大人物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天下之大，若把一个王朝比喻成江上行舟的话，那其下百姓就是这舟下之水，这次如果能靠着牺牲漠北的灾民逃过难关，那下次灾情再来的时候，应该牺牲哪里，又有多少人可供牺牲？”
云若璃觉得自己把道理讲得很透彻。
也很少用这么认真的态度跟清宴帝商讨大事，毕竟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清醒的。
其实这次他也很清醒。
但就是太清醒了。
相比于云若璃的提议，清宴帝的法子才是真正的万无一失，永绝后患。
虽然有些残忍，但只要不让漠北的人过来，就能彻底堵住灾情蔓延的口子，而云若璃的办法重在救人。
相比于他的铁腕手段，她的法子，多了几分仁慈。
如果是刚来到这里的云若璃，那个已经早已经习惯了厮杀，欺骗和人人为己的末世神医，她也懒得去管别人的死活。
只要利益最大化就好。
可在这里这么多年，她遇到过很多人，也明白了很多事，学会了她之前不会的技能，感受到了之前从未感受过的爱和温暖。
清宴帝如果是一把指向大齐腐朽的利剑，那她就是一汪温度恰好的泉水，他有他的锋利潇洒，她也有她的温和慈悲。
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柔声道：“再说，我们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就当是为孩子积点福报，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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