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是听不到那些话了。
她已经烧得云里雾里，意识都不太清醒，当然也不会知道睿王遭遇了什么人间尴尬。
反正说到底这件事也是因他而起，让他自己承受这些，也是他罪有应得。
苏梨迷迷糊糊沉入梦乡。
她做了个零散的梦。
而且那个梦不算美好。
她梦到了当时在金銮殿上对峙的情景。
但梦里的那个人，是她，好像又不是。
她看着“自己”敢于跟皇帝还有德妃呛声，据理力争，证明清白，跟那个懦弱到主动撞柱子的她比起来，强了不知多少。
她飘在空中，看到睿王看向“她”的眼神中也闪过诧异。
然后她明白。
站在金銮殿上的那个人不是她，是皇后，那个代替她接管了那个身子的人。
原来皇后那么厉害。
不过也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女人，必然是厉害的。
苏梨有些羡慕。
今天是更加崇拜皇后的一天。
正这么想着，眼前场景忽然变幻。
她又看到自己四岁那年，自作聪明跟着睿王，然后被刺客追杀，最后毁容的场景。
当时睿王的双目中了刺客的毒粉，不知道她是谁，也听不清她的声音。
身体里有双生蛊的她眼睛痛，耳朵也痛。
但她还是一边笑着安慰，一边在他手心写字。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这是她之前在街上听人唱过的，觉得十分喜欢，就偷偷记下来，赠给年纪小小的睿王。
那个时候她还没想过太多，只坚定的认为眼前的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婿。
毕竟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将生死跟他绑在一起。
等她长大，她会做他的贤内助，与他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可惜，后来才知道，她等错了人。
看着梦里的两个小豆丁一个在很痛苦的忍受着脸上和身上的伤，另一个则信誓旦旦的做着承诺，她无声笑了，转头走出洞穴。
然后眼前的景色又是一变。
她来到了自己出生那天。
或者说，是睿王第一次被苗疆刺客刺杀，她不得已要作为为睿王延续生命的容器，被人种下双生蛊的那天。
那个时候她太小了，根本没有记忆。
现在也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忽然大发慈悲，让她看这些并不能让人开心的东西。
但她不想看。
真的。
既然出生不能选择，死亡不能选择，那重来一次，她总有可以选择的机会。
她生来就被人掌握命运。
这些年，一直像牵线布偶一样任人摆布，她累了。
这辈子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瘸腿的丑女。
她是苏梨。
仔细算算，其实是她上辈子非要纠缠睿王，那时候也没少遭遇他的白眼。
如果能早些明白双方都不是彼此的良人，主动去跟皇帝说清楚解除婚约，应该也不会弄得这副下场。
说到底，也不该怨他的。
明明他一开始就不愿意。
是她要强扭了这瓜，啃过之后，才发现根本就不甜。
早该想明白的。
她看了眼那产房中手忙脚乱的人们，恍惚能听孩子出生时哇哇啼哭的声音。
不再留恋，转身走向那道光华耀眼的大门。
“……梨……梨儿，梨儿？”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梨从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浑身沉甸甸的，像才从水里被捞出来，使不出半点力气。
睿王坐在她床边，正焦急的看着她。
见她醒了，他憔悴的脸上终于六浮现出一丝喜色。
他双目通红，下巴上有胡茬，乍一看是十分邋遢的模样，仔细看，比乍一看还要惨。
但他自己好像并未注意到这点，见她醒了，他高兴地吻她的手背，吻她的额头，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梨儿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苏梨：？
刚刚从悲伤的梦境中抽身的她还不是很清醒，一时有些不太明白睿王这是什么意思。
“殿……咳！”
苏梨想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回想起自己昏睡之前的情况，心里又是一万匹草泥马开始狂奔呼啸。
“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水。”睿王反应倒快。
甚至都没等到她提要求，就转身去不远处的圆桌边倒来温着的水，将她扶起来，动作小心的一点点把水给她喂下去。
水很甘甜。
苏梨烧着的喉咙终于降了火。
她轻咳两声，脑子也清醒些。
想到现在自己跟睿王还是主仆关心，小声问道：“我睡了多久了，殿下怎么在这里，小竹呢？”
“睡了两天，期间还时不时说些呓语，也听不清究竟是什么，好在现在醒过来了，乖，醒过来就没事了。”睿王笑着摸摸她的头，像在安慰。
但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像对他自己说的似的。
苏梨一直没觉得自己有事。
只是染上风寒而已。
之前在云府的时候，她住在最偏远的院子，生病时柳氏也不会给找大夫，她就让云池去厨房找点生姜，熬了水裹着被子发一身汗，基本就能好了。
她这次的情况也差不多。
就是……就是在那之前还被某人折腾了一晚上，雪上加霜，所以这次稍微睡得久一些。
仅此而已。
她当然不知道这两天睿王已经接连把那大夫请过来两次，就因为她一直高烧不醒，还时不时说些呓语，让他着急得不行。
现在那老大夫都还在旁边的跨院候着，就等着睿王又一个抽风，把人唤过来。
“殿下这两日，一直在这里？”苏梨有些惊讶。
她刚刚才在梦中好不容易才放下对睿王的怨气，再睁眼，好像看到的就是她从未认识过的睿王。
“这次本就是我不好，没顾忌到你的身体，你这两天一直不醒，我怎么能安心。”
“……只是风寒而已，已经好了，殿下还是去处理叶城的事吧，不必为我耽搁。”听他提起这件事，苏梨脸上又臊得慌。
她还没想好这事儿应该怎么不动声色的圆过去。
都是成年人，这种一时乱情的行为，不应该提倡，也不应该宣扬。
“叶城的事自然该由叶城自己人去处理，我懒得管，但你身子马虎不得，我让人拿点吃的过来，你先吃点东西，过会儿再把药喝了，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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