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一口吃的就行，我们不饿……”
“我们真就是送孩子来的……”
一群脸色浮肿，衣裳补丁重补丁的汉子或者女人们吸着唾沫推拒着，维持着他们仅存的尊严……
“吃吧吃吧，这么多人，也不差你们那几口！”
老刘硬将饭碗赛进了这些男人女人的怀里，低头之时，忍不住的直掉泪……
从这些老乡的话中，他能想出这些老乡们平时，是多么好面子的人。
而能将这些要脸的人逼到这份上，足见这些老乡们的家里，现在恐怕真的是无以为继了……
李政委从外面回来，心情沉重的钻进了团长柳继向的屋里，扒拉着饭碗，看着其中的那些糊糊！
这糊糊中什么都有，有少量的杂粮面，有草根树皮，但更多的，却是榆树沫子……
就是榆树沫子！
剁碎了上磨磨成粉，然后和那些杂粮面一起炖成糊糊……
现在，不光是他们，全团，以及那些实在活不下去的乡亲们和孩子们，吃的也都是这个……
“别看了，我这儿跟你一样，没好的！”
柳继向一边吃着在嘴里扎的口腔疼，吞下肚子扎的喉咙疼的这些糊糊一边苦中作乐的笑着招呼道：“看你这样子，还没吃呢吧？我这剩半碗，要不给你？”
“算了！”
李政委摆手道：“四天没拉了，每次抠的我手都麻了……”
柳继向便一脸郁闷的盯着李政委……
“我就不信你能拉的出来，不是用手抠的！”
李政委振振有词，一脸都这时候了，你装个啥斯文的表情。
“那你也等我吃完了，再讨论这抠的问题成么？”
柳继向郁闷着，继续扒拉他碗里的糊糊一边叹气道：“咱们碗里多多少少还有粮，很多老乡的家里，已经全都是榆树面了……那才真的叫拉不出来！”
李政委不说话，明显是知道这些事的，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柳继向……
“还想着打县城那档子事呢？”
一看李政委的表情，柳继向就知道这家伙心里想什么，郁闷到：“不是从来，都是我想打，你这个政委权衡利弊之后不让打吗？现在怎么反过来了？我不早就跟你说了，我比你更想打县城，可县城里小鬼子加上汉奸皇协军，近两千号人，还有城墙——咱们打不了啊……”
“可如果不打，最多再过半个月，咱们根据地就一定会有人被活活饿死！”
李政委道：“刚刚我问过老刘，咱们团的粮食加上这榆树面，就算没有老乡们过来蹭吃的，咱们都撑不到过年，有这些老乡在，咱们最多就一个月——打是死，不打，也是死……”
“要不再等等吧？”
柳继向道：“说不准，咱们派出去求援的队伍，就带着粮食回来了呢？”
“我开始不让你打，也是想等出去的人能不能带着粮食回来……”
李政委岂会听不出柳继向是故意拿这话揶揄他，没好气的道：“现在出去七股队伍，回来了五股，那些兄弟部队都是自顾不暇，就两拨没回来——你觉得他们带上粮食回来的机会有多大？”
“哎……”
柳继向长长叹气道：“我说这话，不是故意挤兑你之前拦着我不让打县城这事，我也知道，到现在还没回来的两股求援队伍，能带回来粮食补给的可能性小的可怜——但咱们是真错过战机了啊！
当初我说打的那会儿打，县城里的小鬼子汉奸的还没现在这么多不说，当时我们团的战士们，多少还有些个力气，还能打的动——可现在呢？”
柳继向扒拉了一下碗里的糊糊道：“光这榆树面糊糊，咱们就吃了半个月了，你觉得战士们真还有力气打的动吗？你出去随便挑一个战士，要是你能找到一个跑一百米还不瘫下来的，我就同意打——你找的到吗？”
李政委脸色发苦，他当然明白柳继向说这话的目的。
虽然现在，因为上级部队中有晋东支队派来的会做硫酸的人，所以团里的子弹弹药的供应比往年要好的多，但也只是从三枪土八路变成了六枪土八路而已……
很多时候，决定战斗成败的，还是得靠冲锋近身进行肉搏战！
冲锋近战，随时都得个两三百米……
就现在这伙食水平，别说一百米，能找到几个跑出五十米还不瘫下来的，恐怕都难如登天！
光是冲锋都给累瘫了，还怎么去跟鬼子肉搏？
“我也想打县城，从县城里抢了粮食，咱们自己吃，也分给乡亲们一些，大家一起，共渡难关，但是现在，是真不能打——去打县城，那就是送死！”
柳继向哀叹不已道……
就在这时，外面的营地中发生了一阵骚动！
“什么情况？”
柳继向李政委齐齐一紧，厉喝出声道。
“报告团长，好像有小股骑兵闯入了我根据地的防区！”有传令兵迅速回来汇报到。
“该死的，别是小鬼子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想派小股队伍对咱们进行偷袭吧？”李政委道。
“管他是不是！”
柳继向脸色发狠道：“老子不敢去打他小鬼子的县城，但他小鬼子想在老子的根据地里撒野，那也同样不行……通知下去，转移乡亲们跟老百姓，剩下的人，抄家伙，准备战斗……”
营地内顿时嘶吼声一片，营养的匮乏身体的虚弱，但没有任何人因此而就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可以被鬼子杀死在战场上，但精神上，却永远不会被击垮……
这是任何一个在敌后战场坚持抗战的八路军队伍的最大共同点……
“大家别慌，来的不是鬼子——是晋东根据地的同志！”
就在所有人严阵以待之时，最前方传来了兴奋的叫声！
“晋东支队的人？他们怎么跑我们这边来了？”
李政委等大多数人心说，毕竟晋东根据地距离他们这边，可七八百里地，中间还有那么多鬼子的封锁线……
但柳继向老刘等更多的八路军战士们在听到晋东支队四字的时候，却齐齐想起了别的东西——听说晋东支队天天都吃大米白面，天天都有肉吃，甚至连普通老百姓们家的孩子，连鸡蛋都不吃了，因为吃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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