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龙面上没有一丝笑意。月小鱼却轻轻笑了起来:“我也很高兴的。我原本,还有些生气。我还想骂你一顿,我为了找你,受了那么大的罪,你看到我的时候,却只会一味傻笑。”
她说完无关的话,才承认:“当时那位丐帮弟子看到的被杀的姑娘确实是我。并没有旁的姑娘被杀。从头到尾都是我。”
“痛吗?”
容小龙忽然问。
月小鱼一愣:“什么?”
容小龙又问一遍:“被一箭穿心,痛吗?一定很痛吧?我在想为何凤台要隔着十年才表现一次长生演,他表演的时候,也一定很痛吧?你也会痛吧?你还是个姑娘家。”
这个问题不难,可是月小鱼却回答不出来。
痛吗?
她早就忘了。
这么多年,她无数次的划伤自己,脖颈,手腕,经脉,甚至是脸,起初她极其恐惧。到后来居然就真的麻木了。她会眼睁睁看自己的脸上流血,然后伤口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直到平整如初。她甚至还有闲情雅致沾了自己脸上的血当做口脂涂在唇上。
她唇色很淡,透着病态的白。她看惯了这样毫无血色的自己,反而等到镜中出现唇色红润的自己却显得陌生了起来。
可是那又明明是自己。
自己皱眉,她也皱眉;自己歪头,她也歪头,她摸到自己脸颊上已经发凉的血,那镜子里的姑娘也沾到了一手的血。
她又抹了一层血在唇上,再看那镜子里的姑娘赫然明媚娇艳。
痛吗?
当然痛的。
可是只有痛,才能知晓自己原来还活着。
她和鬼唯一的不同,就是还能知冷知热知疼。其余的,称自己一句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区别了。
早知道活下来是这样的代价,她当初还会有如此的求生欲念吗?
容小龙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他其实应该问月小鱼,是否后悔过。
是否后悔,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是否曾经后悔,求她的父亲不惜一切救她。
在她父亲的眼里,她确确实实‘重生为人’了。
她还记得当时她走出那扇门,重新走到院落中,走到她父亲面前,清楚流利地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父亲的老泪。
她父亲才刚到不惑之年,之前保养得意,春风顺遂,别说白发,连皱纹都没生多少。可是如今,她却清楚看到,她父亲的两鬓全部都白了。
她内疚到泪流不止。
父亲却反过来宽慰她:“用这些白发换回我的女儿,值得。别说这些白发,就是让为父一头头发都拿走,也不过是头上冒风罢了。”
父亲有意逗趣她。她哭笑不得,又哭又笑,笑中带泪。
当时真好啊。
真以为这一切就是结局了。
春日的阳光洒在父亲的鬓边,白发根根如银丝,伤感又透着暖意。她以为她接下来的人生,都会如这院中抽芽的柳树一般,焕发新生,生机勃勃。
那颗柳树在几日后就被一场忽如其来的大火烧成了木炭。
它刚刚抽芽的柳条还未来得及长出完整的新叶就化作了粉末。除了她之外,她家中所有的人都死于火海。包括了她。
她早就死去了数日的尸身被丢弃在火海中,苍白的脖颈上还有一道后来割开的伤口。
她至今还记得那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带着笑意,被她撞见之后轻松随意的丢下了手里的一具新鲜尸体:那是她的小妹妹。
年近三岁的小妹妹,镇上的人都叫她小小菩萨。她见谁都笑。笑容明媚亮丽。她病中的时候,她妹妹为她不停掉眼泪,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父亲说第二日要布施乡民,感谢天地,小妹妹说她要去亲自发馒头,感谢老天爷把大姐姐还给她。
如今,她的小妹妹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手上的彩色珠串散落了一地,只剩下一颗,还躺在她软绵绵的手心里。
她惊恐到忘记了逃跑,她当时居然还能开口说话,可惜问的都是无用的言语:“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的家人?”
那人大概也觉得她问的着实可笑,一双原本被血浸染杀意的眼睛瞬间浮出了笑意,那种笑意让她浑身冰凉。
那人说:“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谁......”
她不解:“为什么?”
那人回答她:“因为我们很快会成为同僚。”
她听不懂,只觉得对方是个疯子。她也是这样说出来的:“你疯了!”
那人听到这话,更加愉悦,他甚至大笑起来,丝毫不畏惧是否被人听到,他也不在乎自己刚刚杀了人。
“我确实是疯了,你也很快会疯的。不予楼的人,怎么可能有不是疯子的呢?”
他上前,捏她下颚,左右端详,如打量牲口:“不予楼还从未有过女人。实在是新鲜。”
她终于想起来大叫。
然而已经晚了。
不对,是早就晚了。
她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一桩旧事。
安远县的大善人曹家一夜灭门。连已经议亲的长女都未曾逃脱。结果官府调查之后却发现,那全家灭门的凶手,居然就是曹家的当家曹德茂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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