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轻轻扬起,在古琴上一搭,吟猱起一阵如天籁的泛音,一曲《平沙落雁》便从那葱白柔苐间逸出。
古有云:“八音之中,惟弦为最,而琴为之首”,芍药姑娘一曲道尽人之心绪,泛音若天籁,按音如人语,散音则同大地。
一曲平沙落雁虽轻微淡远,却抒尽大雁之远志,填满逸仕之胸臆。
平日道尽风流的多自喻满腹经纶,此间琴音一出,直教人见之忘俗,叫在场意欲寻欢的恩客无不心痒难耐,却见芍药姑娘这出尘之姿又不忍轻易亵渎。
荣轩一行人被女子琴技吸引,皆注目于花台中央的红衣芍药,夏懋原只专注于杯中物,却也因为这琴音朝那花台中央看了一眼。
夏懋手一松,那空酒盏便落到桌案上,面上难以置信之色难掩,猛地起身快走两步,直接到二楼凭栏那处,盯着花台上抚琴那人看了良久,片刻之后又揉了揉眼睛再看,生怕是自己吃了酒看花了眼。
那人……是楚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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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最佳那处雅间,秦肴冽大马金刀坐在临窗的圈椅中,锦袍前襟湿了一片,歪着身子一手撑额,另一手挂在圈椅外圈,拎着一酒坛。
看着那花台上冷艳抚琴的女子,秦肴冽舔了舔唇,心间又开始酸胀得厉害。
晨间楚霓将玉珏砸到秦肴冽身上后,很快便离开了来福菜馆,楚霓临走前,秦肴冽看得分明,他的丫头眼眶红得厉害。
去北边之后,他飞速地处理好一切事务,返朝时也是快马加鞭归来,是了,蝶谷的确是意外,定叫丫头受了不少委屈,她声声怨怪在理,的确让他无论说什么都站不住脚。
最后虽心间疼得厉害,秦肴冽也不敢再上前,就怕火上浇油,只得尾随她身后,见她进了燕春楼这才回去。
只在朔风凛冽没法待上多久,便又鬼使神差到燕春楼来。
他是错了,该骂该打,但他心中又有直觉提醒着他,哪怕被她揍个顺气,也好过让这份来得难得的感情放任自流。
但见着楚霓一身红裳于此处,于此等女子倚门卖笑之处,叫他心中酸胀之余又杀心骤起,想戳瞎那一双双死盯着她丫头不放的眼睛。
再举酒狂饮,秦肴冽眼中俨然有了一丝醉意。
*
楚霓一到房间,果不其然,皇甫承炽正好整以暇地卧坐在房中贵妃榻上等她。
“怎么日日来我房里,跟狗皮膏药似的?”
皇甫承炽着一身紫金色锦袍,骚气之余又气质矜贵的。
听到楚霓的嫌弃,一双眼尾挑起的凤目微眯,冷冷道:“今日火气这般大,是秦肴冽借你的胆子吗?”
楚霓立在门口好一会儿,眼神淡淡看了他良久,哼声道:“怎么,他借没借我胆子你的属下没给你一字一句汇报吗?”
转身关了房门,直接到桌案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口,才继续道:“镇日演戏你不累吗?若是演戏上瘾,何不叫春娘给你辟一台子,好让你无事便能上去演一演过过瘾?”
来这里也有些时日了,偶尔与旁人闲聊旁敲侧击,也能打听到皇甫承炽这个六皇子在外头的风评,楚霓是故意拿话堵他的。
被迫留在燕春楼,皇甫承炽可以说是始作俑者,怼他才能让楚霓偶尔解气。
“叫你见着三分日光,你还真当自己能做太阳是吧?”
一杯茶喝完,皇甫承炽已走到楚霓身边,长指勾起楚霓鬓边的一缕头发,动作缱绻地说着尽泛冷意的话。
“我叫你接近秦肴冽,顺便在他那儿给我寻来舆图,你自作主张跟他闹翻,坏我计划,就不怕我拿你这身软肉剐着玩么?啊,或许叫那卖药的小子见见血?”
楚霓转头斜睨向皇甫承炽,满眼的自在闲适,仿佛受威胁的不是她。
大抵是今夜起风刮得大,紧闭的窗户外头树影掠动,叫那糊紧了的窗户纸也挡不住阵阵沙沙声响。
今夜满身火红炙热的装扮,让楚霓外露的皮肤白的刺目,配合着楚霓越发慵懒的神色,简直跟个下山来吸取男子精气的狐妖一般。
妖精扬着桃花眼,站起身与皇甫承炽相对而立,粉白如藕臂的手交叠到皇甫承炽肩胛处,红唇轻启声音却不轻,有那么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她双臂晃了晃皇甫承炽,道:“六爷你说旁的作甚,你与霓儿一处不好么?只要六爷您能护着我,叫我不被旁的欺了去,那我自是死心塌地跟着您的!”
说罢身子像是柔软无骨一般,直接倚挂到皇甫承炽身上,整个脸都快埋到皇甫承炽颈间。
姑娘温软馨香,连带着洒出的鼻息都沁着暖意,的确容易叫人心猿意马。
皇甫承炽没有拒绝楚霓拙劣的表演,只一双凤目兴致盎然,侧目朝窗棂那处看了一眼,又复低下头来看着楚霓。
勾唇一笑,双手便顺势环上楚霓的腰际。
感受到她身子一颤,眼中笑意更甚。
皇甫承炽的声音恢复了往昔流浪花丛的风流薄情,言语中夹着笑意道:“你这般猴急地往我身上挂,怎的,这是迫不及待想要爷收了你是吧?当真不后悔?那我可就笑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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