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您固执，儿臣也没有怕的，左右不过贬为庶民，到那时儿臣和阿九倒也相配了。”
皇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胸口上下起伏，手按在桌面上，那棕红色的木面仿佛陷进去了些。
“只是父皇，您千万别生气，要是您气晕了，皇祖母还不知道怎么为难儿臣呢。”
“那正和朕的心意！”皇帝把桌面上放着的婚书甩在地上，怒声：“你以为婚姻是儿戏吗？你是公主，护国公主！你的婚姻必须门当户对，李庞就是朕为你千挑万选的好人选！”
李庞是保皇党，一个位高权重的臣子，可调动锦衣卫，手握皇宫禁军，年方二十八，离得近，人也正。
李庞就在外面，进不来，但远远地听见了这一番怒吼。
姬江觅动了动唇，到底没有争辩，蹲下去把婚书捡起来，用衣袖擦干净实际上并没有的灰尘。
她把婚书紧紧拿在手里，低声说：“父皇，儿臣不孝，让您生气了。”
皇帝没有说话，鼻子一股一股冒气。
安静了会儿，姬江觅把婚书放回桌面上。
“好歹是儿臣真心实意跑那么远成的亲，您有时间看看，阿九的字很好看。”
她的声音轻轻的，并没有忤逆的意思，也没有劝说的意思，到不像是顺从，只是没什么情绪。
皇帝根本不看那东西，仿佛多看一眼会脏了眼睛似的。
“朕仅仅昏迷了这几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让你捅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让你出宫住，你真是不省心！不省心呐！”
“父皇，抱歉。”
皇帝忍了会儿，恨铁不成钢地剜了眼姬江觅，骂道：“你怎么随身揣着这东西，你这是多喜欢那个落魄鬼？”
“儿臣过来看您都带着，想等您醒了跟您分享。”
“他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昏了眼，迷了心！”
“母后有什么好的？”
姬江觅像是不甘心那样，小小声地反驳了句，登时让皇帝瞪大眼睛，怕案而起。
“他也配？他哪儿配和婳儿对比！”
“父皇别气，您消消气，儿臣任您处罚。”
“给朕滚回公主府闭门思过！”
轰走姬江觅之后，皇帝一个人坐了许久，丞相也不见，李庞也不召，宫人也不让进来。
中年男人鬓边的白发不少，在烛光下闪烁着某种微弱的银光，仿佛一下子老去好多年。
也许早就老了，只是现在才更明显。
许久，皇帝才伸手，拿起那婚书，仔细看了看，看了又看。
初旭的字本来自成一派，自有风格，她所夸之人的字更是刻意写了正楷，落笔之处皆是赏心悦目。
婚书被皇帝攥紧。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人，也不是一个普通父亲。
而初旭，也该背负她所背负的。
可是……
——好歹是初旭真心实意跑那么远成的亲。
——若是非让她嫁也不是不可，反正她心中明悟，左右不会怪你，也不会逃婚，至于过得怎么样那就另说。
姬江觅和董年深的话萦绕在脑子里，怎么都甩不走。
句句如梗在心。
后来，皇帝见了丞相，谈了政事，又让李庞进来，大概说了一下京中的情况。
“你观察得怎么样了？”
终于还是问起了太子这个问题，李庞脊骨发凉，绷紧神色，微微低头说：“回陛下，据臣观察，大皇子性情鲁莽，做的事大多不妥帖，就如三年前的灾情，还有年前那件丑闻等等。二皇子心性淡泊，无心国事。三皇子虽为人狠戾，做事却是好的，少出差错，上次处理田家的事情他就做得很好。十皇子处事周到，十七皇子阅历不足……”
虽然这一番措辞是早已准备好的，也上上下下调查了许久，但李庞越说心里越没底。
对面那人，毕竟握着生杀大权。
项上人头就在人家手里，还不知好歹去评论人家的儿子。
李庞现在真的是恨不得姬江觅是个男儿，要她是个男的，哪有这么多事情？
上面那人的神色让人揣摩不清。
“老三……功佐么？”
“臣大胆妄言，陛下慎重考虑。”李庞跪下。
最后，皇帝乏乏地合上眼睛，吩咐李庞：“公主府那边，多派几个人。”
“陛下，如今是皇宫比外面危险。”
“按朕说的去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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