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说:“既然连你都觉得陛下与中宫珠联璧合天生一对,那么你觉得那个小宫女有有如何胜算入的了陛下的眼?”
尚仪说:“陛下是天,可是陛下也是男人。天要包容万物,海却也能海纳百川。可是作为男人,却更喜欢去保护弱小的麻雀。而她,就是那只跌跌撞撞飞翔在天中的鸟雀。”
尚宫听着话,并不觉得算是胡扯,有三分道理,五分琢磨,还有两分的冒险。
尚宫说:“既然只是鸟雀,可别去学精卫,妄图填海,到时候淹死在海中。”
尚仪说:“既然是广纳百川之海,又怎么会看得上区区一只鸟雀呢?”
尚仪说:“后宫虽然只有中宫一人,可是宫中女官众多,宫女也多,难道你我不曾见到美貌的女子?难道女官中不曾有才华斐然的女官吗?若是不美,如何能选入宫中呢?又不是宫女,寻常小门小户也可以进宫,女官,出身清白是根本,其二家世又何尝差过?若不进攻也是小姐贵女,若不是为了那么一点不小的野心,谁又甘愿为他人矮身呢?”
尚仪和她在凉亭,看那些小宫女清理落叶残花,有几个小宫女偷偷捡起还算完整的花瓣包在帕子里放在怀中,预备偷偷带回宫女所洗面浸手。
彼时寒凉,铺面都是带着水汽的凉风。她们都知道,花瓣泡水根本对于冻疮无用,要润颜膏,要桂花油。可是润颜膏桂花油这种东西,本就稀缺,除了供应后宫皇亲,女官之中都只有六局首位才可享有。这些小宫女甚至还不是女官六局,她们之中运气好的,或许再走个十年,大概可以走到六局之中,而到六局首位的,有不知道能有几人。可是到十年后,这些小宫女已经不再年轻,尚且白嫩的手也会如她们那样粗糙不平。
就算是浸泡再久的花水,擦再多的润颜膏和桂花油,也不能再养出如少女时候的肌肤和柔软。
这就是现实。
现实残酷,又冰凉。
尚仪想的也是现实:“她确实是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又胆小,还无太多野心。可是这恰恰是宫中女子最少有的。这样的人如雀鸟一样,使得男人,尤其是天子,最为垂怜。”
此时此刻,尚宫回想曾经的对话。她冷眼看眼前的这只鸟雀。感受到了海面汹涌的波涛。
少女已经抬起头,她尚且还有一丝明白,明白在天子面前落泪乃是大罪,她颤颤巍巍抬头,睫毛不敢直视,微微低垂,她面前膝下的石板湿湿漉漉,她的长而浓密的睫毛也是湿湿漉漉,她实在是可怜,她吓得唇色苍白,口脂都掩饰不去。她明显也擦了胭脂,那淡薄的胭脂,也盖不住她的如雪的肌肤。
这样的一只美丽的鸟雀,这样的一只可怜的小兽,撞进蓝天,误入兽网。
挣扎出了风声,搅动了一片的汪洋。
宫中即将变天。
这种变天毫无预兆,不过是一夜之间。
这种变天带来的改变,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也不仅仅是与天相连的海,也不仅仅是在空中飞翔的雀。
明明在一天之前,她还是个偷偷掩埋芝麻汤圆的小宫女,得到头花会雀跃,分到羹汤也会眉眼开笑,她还要轮值,要偷偷去清洗沾了汤圆的手绢,要去御膳房看看今日新的竹笋包......
而一夜之后,她就成了宫中的美人,她不必在早起,也不必节省的用头油润发梳妆,她那盒舍不得用完的一点胭脂也再也不会用到,她忘记偷偷给小兰藏起一个竹笋包子......
她到次日清晨还在懵懵懂懂。她迷迷糊糊让宫女给她换上美人的宫服,佩上朱钗,摸上蜜香的胭脂,那样如桃花颜色一样的胭脂,香甜如蜜,呈在鸡心状的珐琅盒子里,她曾经见过两次,见元后取来涂唇,元后的唇色很美,唇不画而丹。她再涂上胭脂,更是美的惊人。
她偷偷和小酒说,那样的胭脂,多香,不知道是不是加了蜂蜜。
如今宫女也从那个一模一样的鸡心珐琅盒子里取出香甜的胭脂给她抹唇,她到底忍住,没有偷偷舔一口,她其实很想,很想舔一口,然后告诉小酒,那甜甜的味道,究竟是不是蜂蜜的味。
可是她又想到,自己又不是小酒,只知道甜是甜,苦是哭,如何分得出来,糖和蜂蜜的区别呢?
后宫封新人,按照后宫惯例,她要去中宫谢恩。
她果然又吓到面色雪白。
天子驾到的时候,正好撞到她要出殿门,她又是一番冲撞和惊吓,又本能俯地跪地,只是这回不再是孤身面对御驾,她身后同样跪着乌鸦鸦的宫女。她戴着他刚刚上赏赐的金步摇,腰间配着铃铛环佩,此时玉撞金饰,金玉之声脆耳入心。
元顺帝的嘴角不自觉又浮现笑意,他说:“你如何又是如此?昨日你还是小宫女,就如此莽撞,今日你已经是美人,却又要撞我......你一直都是如此莽撞吗?”
元顺帝身后尚宫咳嗽一声。
若是说昨日在宫女面前元顺帝成‘我’可算是陛下温良亲和。可是今日面对已经是嫔妃身份的对象再如此自称便已经涉及了闺房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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