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对于李骥等将领而言熟悉至极。
是马坤的声音!
李骥当机立断,一刻不耽搁地将小瓷瓶里的丹药尽数倒入掌中,拍进嘴里囫囵吞下。
要说能支撑他们天武军苦战不休的最大功臣,非王妃云悠然莫属了。
甲天下的兵器跟不要钱一样咣咣配备,云暗姑娘的‘神药’更是像流水般‘哗哗’送出。
别说将领了,三军凑齐了三十多万人,人均‘增灵丹’、‘护心丹’各一瓶。
关键时刻,这两瓶药绝对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足足十粒增灵丹下肚,李骥瞬间觉得干枯的丹田、筋脉变得丰盈起来,一个轻踏飞身,攀上城墙。
火光摇曳中,城墙上的惨剧真叫一个惨绝人寰,丝毫不逊色于城外满目疮痍的战场。
一具具像是曾经爆体过的尸体,歪歪扭扭地堆在墙上过道。
血流成河,自城墙石阶奔流向城内大地。
巨型床弩被几名士兵的尸体压趴下,耷拉着‘脑袋’,几近报废。
城墙通路上,自己人跟自己人在战斗,一些被莫名炸烂的士兵,虽肉体几近破碎,却仍旧不死,骨头一根根刺出体外,挂着模糊外翻的肉块。
而那些持剑抵挡‘战友’搏命的士兵,一边呜咽着淌下无助泪水,一边不舍得将手中刀剑砍下。
唯独马坤,一人一剑,毫不手软地收割着同僚的首级。
“马坤,你怎么在这儿?城内怎么了?”
李骥仅粗略一扫,便大致有了猜想。
应该与柳怀刚刚喷出的那些水球有关吧……
城墙上这些自体炸裂的士兵们,即便不死,模样也与之前交手的怪物有异曲同工之势。
只不过更为惨烈了许多,他们中大多数人,连变成怪物的机会都没有,因承受不了魔气肆虐,当即爆体而亡。
马坤做得没错!
“大将军?”奋力砍杀的战士,闻声扭头。
他抿唇搏杀,不言不语沉默至极。
可是一转头,李骥还是清楚看到了马坤脸上不断流淌的两行清泪。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情绪。
难过、愤懑、怒不可遏、恨意滔天,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自责和愧疚。
是啊。
这些都是他们手底下的兵。
亲手夺了他们的性命,谁人不自责,不愧疚,不悲愤!
“不是你的错……”
李骥大步迈出,单手轻按在马坤的肩膀上,喃喃安慰。
“将军,城内……快要沦陷了!”马坤埋首垂泪,声音再不是呜咽,而是清楚的哭腔。
他没能上战场杀敌,更没能保护好城内百姓。
一生所学,全用在砍杀战友的首级上。
他好恨啊!
“……”
李骥步伐沉重地走向城墙里侧,俯视硝烟弥漫的破败城池。
被闪电劈得火海连天的茅屋瓦舍,被水球炸裂而莫名转变成怪物的狰狞百姓,被追得满街道乱跑,除了放声惊呼外毫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
此时的凌旭城,当得起一句‘人间炼狱’之景。
李骥看到路维在拼命挥舞手中长剑,砍杀扑过去的变异百姓,他们中,有些还是城主府的邻居,白日里刚刚约定好要一同畅饮来着。
路维身边仅几十名少年士兵,用他们这些老兵的话讲,就是‘生瓜蛋子’。
可少年们浑身浴血,从未停歇,一刀刀挥舞到人越发麻木,依旧横档于春风楼门外。
路维身先士卒,站在了最前方,以决绝之姿护卫着身后单薄脆弱的雕花木门。
“春风楼地窖里……”李骥的声音颤抖了。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部功亏一篑。
强烈的负罪感,几乎如海浪般将他淹没殆尽。
“城中部分妇女和全部孩子,都被送入地窖内了。”马坤抹了把眼泪,直起头颅,一个挥剑再次砍掉袭来战士的头。
灼热刺目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弟妹呢?”李骥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微不足道的声响。
马坤顿了顿,随即怆然一笑,眼中尽诉悲切。
“她就不了……我媳妇儿争气,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她说了,一家人,就得团团圆圆的,死……也要死在一起。”
说话间,马坤的视线充满温柔和眷恋,若即若离地飘向城墙上战鼓旁,李骥随之看了过去。
“!!!”
在那座威风凛凛的巨大战鼓下,有一名羸弱单薄的女子,面容灰败,嘴角噙笑,面朝马坤——死了。
李骥觉得喉咙里像被卡了个大石头一样,酸涩憋闷。
他的眼眶一下子就酸了,水雾盈盈,他拼命眨眼睛,恨不能挤掉那些脆弱。
“唉~我媳妇非说天武军出战,不可无人擂鼓,将军呐……我到底是初为人父,当爹的,总不想看儿子早夭不是。便逆了媳妇的意,在她再也看不到之后,将孩子送去春风楼了。”
“我这辈子啊,从来都听媳妇的话,就这么一次违背,她……应该不会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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