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哭嫁歌声催人泪
才过午时，秀清娘就亲自给女儿穿戴、梳妆。
秀清娘想着女儿找了一个如意郎君，明天就要嫁出去了，尽管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但还必须装出舍不得的样儿，使劲地挤出几滴眼泪，唱起“哭嫁女”歌。
“八月十五月儿圆，我的女儿要出嫁；爬坡上坎路难走，不知婆家在哪方；女儿是妈心头肉，长大要进别人家；不知公婆善不善，不知小姑恶不恶……”
秀清娘的歌声无不表现出一个女人辛辛苦苦养育女儿一场，明天就要离家的痛苦心情。
秀清听到娘的歌声，虽然觉得十分好笑，但她作为新娘，就是再高兴也不能表露出来。她也必须按照她娘事前教她的那样，做成娘的哭声仿佛触动了她的伤心处一样，接过娘的歌声，唱起了“哭娘亲”。
“月儿弯弯照粉墙，女儿就要离开娘；五更金鸡闹喧天，女儿离家泪涟涟。女儿原是一枝花，明天移栽别人家；深恩未报走他样乡，骨肉分离恨天长。娘亲做事不公平，留儿撵女有偏差；儿守娘亲女出嫁，燕子衔泥是白忙。门外击鼓又吹箫，引得凤凰展翅飘；女儿还未尽孝道，就被娘亲赶出家。”
秀清哭唱到这里，她娘家那些来吃酒席的人就再也不能坐在那里不动了，他们必须走到秀清面前，做成关心她的样子安慰她。年长的亲属们，这时候还要掏出红包送给她。秀清接了红包，就更加唱得来劲了。
“我的爹来我的娘，女儿就要离绣房；爹娘狠心要嫁女，女儿不愿离爹娘。眼泪水儿团团转，拉住妹妹手来看；今天姊妹一起耍，明天就是各一边。楼上点灯楼下明，照见哥哥观书文；哥跟爹妈心头暧，我跟公婆受苦寒。”
秀清哭唱的腔调越来越凄惨，家里年岁最长的奶奶就该出来劝孙女了。
只见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进闺房，做出想劝秀清的样子，秀清不等奶奶开口，就拉着她的手，接着唱开了：“风吹杨柳二面青，哭声奶奶痛人心；你本年高体质弱，不知还有几十春？孙女从小跟着您，明天就是别家人；年老本应孙女孝，怎奈明朝要离分。孙女走到人家屋，时时刻刻想亲人；不知几时回娘家，看望奶奶老寿星。”
秀清哭唱到这里，突然声音一转，高一声，低一声地唱起了“骂媒婆”：“双双红烛亮晶晶，叫声媒婆你且听；为我当媒费心机，做事不盖脚后跟。你夸婆家房子好，要算一方富裕人；又说田地宽得很，楼房瓦屋四五间。你夸公婆人恭敬，一家都是贤慧人；这个亲家都不打，错过姻缘难说成。我娘听了你的话，接了聘礼就‘出庚’；生年八字交给你，瞎吹奴家愿这亲。只要为娘把期定，接亲样样都时兴；你看今天啥光景，叫人见了也寒心。三把粗纱四两重，一壶冷酒没半斤；心想拿来敬客人，旁人歪嘴鼓眼睛。气得为娘心头恨，气得小女箭穿心；拿件衣服没领口，好像穿了几辈人。来顶花帽红绫捆，戴起好像大佛神；气得姑娘咬牙恨，只想把你活拨筋。风吹窗前雪花白，媒婆奉为座上客；大鱼大肉吃不饱，几壶烧酒不够喝。我哭一场当谢礼，谢你做媒说白话；你夸婆家样样有，如今什么都没得。婆家请你来过礼，烂了黄牙说不得；四季衣服你不要，一顶烂轿把人接。不怕旁人咒骂你，厚起脸皮来坐席；媒婆媒妇一大路，好象饿鬼一大群。男家女家生扯拢，害人女儿造冤孽；哪天死到阴司去，变猪变牛才晓得。”
翠莲醉眼惺忪地和秀芬坐在秀清家客房里，她听到秀清母女哭唱的声音，不断地发笑。
当她听到秀清在唱“骂媒婆”时，脸上立马做出气势汹汹的样子，指着秀芬吼道：“说！是不是你把彩礼贪污了？”
“翠莲，你说些什么呀？我咋个会贪污你们送的彩礼呢？”秀芬尽管平时大咧咧的，也晓得女娃儿出嫁时唱“骂媒婆”，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可她现在心里有鬼，生怕翠莲看出了端倪，连忙分辩。
“哼！不是你贪污了彩礼，为什么你堂妹在骂你，又在数落我家的彩礼不好？”翠莲仍然是气势汹汹的样子。
“我说翠莲呀！枉自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哟！”秀芬 ，听到翠莲点到秀清，反而放宽心了，她假装做出哭笑不得的样子：“我们这里哪个女人出嫁前不哭一场？你不要看她越哭越伤心，哭了亲娘，又哭亲爹，再哭妹妹、哭哥哥、哭奶奶，哭到最后干脆骂起媒婆。看起来，她好像还真的是不想出嫁呢！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她在出嫁的头一天必须这样哭，即使是她哭着怨亲娘、怨亲爹，甚至骂媒婆，大家不但不说她不讲道理，反而要夸她知书达理，是个有家教的好女儿。
“她有家教，就该骂你嘛！她咋个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数落我家的彩礼不好呢？”翠莲还是一副假装什么也不知晓的样子，咄咄逼人地质问她。
“她哪里是在说你家的彩礼不好嘛！她是找岔子骂我！”秀芬这时又深怕翠莲误会她那个还没有正式过门的堂妹，连忙解释。
翠莲仍然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穷追不舍地问秀芬：“说！她为什么要骂你？”
“哪个怕她骂呀！”秀芬后悔自己咋个“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她怕翠莲穷追不舍，自己露了馅，急忙分辩：“别看她现在骂我这个‘媒人’骂得高兴，她娘给我数钱时，我叫她‘小蹄子’才真正有得哭呢！”
翠莲把嘴巴一撅，仍然是不相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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