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女青反应，他便放开了她，用力一蹬脚下的竹筏，飞跃到了正朝他们围过来的某个竹筏上。
他用了十成的力气，女青所在的竹筏因此而滑出了很远一段距离。
杀手们只是冲他而来，对女青并不感兴趣，便就没有再追，而是拿起手中的武器向赫连觉围杀而去。
女青的竹筏顺水而下，她手里还握着赫连觉推开她时塞给她的竹竿。
她恍惚了片刻，呆呆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赫连觉被十几二十人给团团围住。
很快，他们竹筏下的水似乎变成了红色。
那是人的血，她不知道那是赫连觉的血还是其他人的血。
她想到了他曾生生从胸腔里取出一根骨头，想到了他一夜变白的头发，想到了他每一次的忏悔认错。
她脚下的竹筏越漂越远，越漂越远了。
-
赫连觉的力气用尽了。
旧伤裂开，新伤不断。
他数了，他杀了十五人，中了十二刀，可还有五人还活着。
那把伴随了他十几年的长刀还握在手中，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挥动它了。
他躺着的地方，竹筏下的水已被他的血染成浅红一片。
可即便是他死了，没有连累女青就算是他赢了。
临死之际，他的眼神飘向了远方。
茫茫江面，却没有看到女青的竹筏。但是没看到才好，没看到就说明她已经走远了。
说不定她现在已经上了岸，竹筏早就随流而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是那样的聪明，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等到了地府跟阎王爷讲讲情，说不定下一辈子他还能找到她。
下一辈子他一定不会强迫她了。
休息了这么一会儿，他总算是蓄了一点力。
与其被这些人乱刀砍死，他不如自己了结了自己。
可就在他拿起刀的那一刻，身旁竹筏上的某个人忽然一头栽进了水中。
随即他倒下的位置水色便就变红了。
赫连觉与其他几人都对此感到惊讶不已。
直到一只纤细的胳膊手持着一把小小的采药用的弯刀再次露出水面，并迅速勾住其中一个杀手的脚踝将他拽下水。
赫连觉这才意识到，竟然是女青回来了！
他四下一看，果然看见了她的竹筏，原来她早在不知道不觉中就返回了。
他原本已经没有力气了，可是她来了，她来救自己了。
他心中高兴极了，而且他也不能让另外几个人伤了她，所以他又握着刀站了起来。
直到所有杀手全部落水身亡，他才再次跪倒在竹筏上。
女青赶紧爬了上去，用双臂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又手忙脚乱去捂他身上的伤口。
可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捂住了这一处那一处又在往外流血，怎么也止不住。
可是一直这样流血他会死的。
女青忽然就红了眼眶：“赫连觉你撑住，我带你上岸！我马上就带你上岸！”
她说罢，赶紧撑住竹筏往岸边靠，又立即跪下来割裂衣裳为他捆扎伤口。
赫连觉浑身是血，一开口就有血水从口中流出。
他用尽全力握住了女青一只手：“别白费力气了，我撑不住了。”
“你就不该来！”女青的嗓音不自觉开始哽咽，他挣开赫连觉的手，皱着眉头继续为他包扎。
赫连觉却缓缓摇头，眼泪亦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
“你在哪里我便就在哪里。这天上人间，唯有你是我心之归所，是我白发苍苍仍想要追随的人。我的心让我跟着你，我扭不过它。”
“你闭嘴！”他一说话颈下的伤口就会流血，按也按不住！
“你就让我说吧，我怕我不说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青青，我是真的不可能再离开你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再追了，你说你就不能停下来等等我吗？”
“我等！只要你活下来我就等着你！”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可以对你多狠心你不知道吗，难道我还会用这种话来哄你。”
赫连觉轻轻笑了：“好像真的是这样。那次我背上被砍了一刀，伤得那么重，我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求你留下来，那样卑微，可你还是说走就走了，当真是铁石心肠。”
“所以活着！活着我就会再给你一次机会！活过来就当是你的一次新生，曾经种种过往不究。”
赫连觉喘着粗气，呼吸越来越艰难：“我终于等到这一刻。只可惜我……我没有机会了。”
赫连觉感觉眼皮极重，怎么也睁不开眼了。
女青心中一恸：“别，你醒醒！赶快醒醒赫连觉！”
女青心中忽然乱作一团，忙去探他的鼻息，又趴在他心口听他心跳。
可是她已然恍惚，别说是心跳，周围所有一切声音她似乎都听不见了。
直到一声呼啸划破这层恍惚，她听到了老医者的声音。
“殿下！！！女青！！！！！你们怎么样了？”
那是走到半山腰看到赫连觉被围杀的老医者去而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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