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红一路上都十分紧张地看着女儿，防止她碰伤，等车开到了静江市的人民医院才反应过来，目的地到了，她心里头一个念头是女儿的烫伤肯定能被治疗好，但马上又忐忑不安起来。
她零零散散带的两百多块钱，该不会不够吧？
荣正开了车门，小心翼翼地抱出邱悦，示意邱红跟着他，两人飞快地进了急诊。
半个小时后，烧伤科权威主任医师也从家里赶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给邱悦做了处理和检查。
荣正开口就问多久才能完全好全，连疤痕都全祛除的那种，问得人医生都笑了，这问题真有些霸道，默认这伤不能留疤了这是。
“目前还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间，需要观察观察后续的康复情况，但我建议呢，不管是孩子还是家长，都要有耐心，这个烫伤还挺严重，皮肤组织确实有很好的再生功能，但前提是时间和身体素质允许。”
主任医师说话滴水不漏，说完又让住院观察一两天，如果手臂太痛的话跟护士说，可以酌情打些止痛剂。
邱红听得连连点头，感谢完医生就准备去给女儿办理住院，荣正直接揽过了一应事情，只让邱红陪着小姑娘。
邱红自进了这医院，心就跳得厉害，当下也没争抢，她知道光凭她带的那些钱，是根本不够请来那位有着一大串头衔的主任医师的，与其等会钱不够再向荣正借，还不如干脆就让他去了。
“妈妈……是不是要花很多钱？”等荣正一走，邱悦也哭丧了脸，用快哭出来的语气道。
邱红被女儿问得心里酸涩难当，点了点头，又道：“悦悦，日子就是这样的，就算我们再小心，再注意，还是会发生各种意外，不要自责，好好养伤。”
“……嗯。”邱悦拿完好的右手搓了搓自己的裤子，低着头，心里还是很难过。
邱红揉了揉女儿的头，也没再多说，发生这样的事情，邱悦又向来是个心思重的，短时间内情绪肯定无法平复，慢慢来吧。
荣正把一应事情都安排得十分妥当。
除了缴了医药费，办好了住院手续，还去了趟外头，把母女俩的洗漱用品和晚餐都一起买回来了。
邱红一晚上光是谢谢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回。
她一双眼睛盯着荣正忙上忙下，忙里忙外，全心全意地为了她和女儿着想，心里无法不滚烫。
从前王长兵有多混账，从来不管孩子头疼脑热，对着邱悦，表达“亲昵”的方式是不顾轻重地敲头……种种种种，提起来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再看荣正，有他在，邱红知道自己是安心的。
……
等邱悦皱着小眉头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荣正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打算去旅馆对付一宿，邱红把人送下楼。
荣正在楼梯口站定，斟酌一番才道：“嘉明左手大拇指上有块黑色的印记，是小时候被奶奶用土方子止血造成的。”
“……用的锅灰？”邱红不知道荣正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疑惑地接话。
农村人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土方子，是医疗条件极度有限下衍生出的自救法子。
锅底灰、烟丝，和蜘蛛网一样，在农村人眼里，都是止血的好东西，谁家小孩受伤出血了，弄一些敷在那上头，当止血剂用。
这些土方子是管用的，只不过副作用也极其明显，好比邱嘉明时至今日依旧留在手指上的黑色印记，那锅灰代谢实在太慢，更难以清洗，只能和伤口长在一块了。
荣正点了点头，停顿好一会才道：“所以即使没有我，你们也能处理好。来市里的医院，是我自作主张——”
“别说了！”邱红神色激动地打断，她忽地笑了出来，她真的值得荣正这样小心翼翼地找各种借口来帮助她，安抚她吗？
荣正知道她无力负担好医院高昂的费用，还要费尽心思地找出这样的理由。
她……值得吗？
荣正摇摇头，答道：“没想过。”
光看着，什么也不做，心里会更焦灼，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思考值不值得，谁让他心怀不轨呢。
“你看到了吧？”邱红忽地眼睛红了，“养孩子就是这样，一年三百六十天，有六百天都是提心吊胆的，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意外。要上学，要考试，要买本子买衣服买吃的喝的用的……两个孩子，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荣正的眼里闪现出一抹心疼：“嗯。”
“……哈哈哈哈哈哈。”邱红无奈地笑了出来，“我不是……不是要说我自己多辛苦，是……想劝你想清楚，这两个孩子不是你的，你没必要——”
荣正打断道：“我心甘情愿。”
“……”邱红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即使她早预料到了会听到类似的答案，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没法不动容。
“大的那个很听话，很省心，但平时太省心了，每次一有个什么，就是大事。小的那个才刚满了三岁，越来越皮，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他亲生老子那样……你真的，”
邱红的话哽在了喉咙里，你真的想好了吗？
荣正忽然心内一动，伸出手将邱红的眼泪擦了，手指头上很快传来泪水独特的触感与肌肤的软弹温热。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
“不是说谁养的像谁吗？我养出来的孩子……大约不会是个怂蛋吧？”
荣正的话里难得有一抹迟疑，毕竟他还真没养过孩子，没有那个底气，但——
“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证明。”
“荣正，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
“那……你就再做一回寡妇吧。”
除非意外身死，否则后悔两个字是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的。
邱红：“……”
邱红哭笑不得，眼泪亮晶晶地挂在漂亮的凤眼里，唇角上扬着配着鹅蛋脸，一抹鲜红的唇色格外惑人，荣正情难自禁地看呆住了，忽然再度伸出了手，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低头吻住了……比他顺手在医院门口水果店买的红石榴，还更像红宝石的鲜艳红唇。
秋风忽地卷来一阵清凉，还有浅浅淡淡的桂花香气，空气里旖旎美妙，万物丰收的季节，正是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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