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进了殿,宋弘恭敬规矩地躬身行礼。
“宋侍中免礼。”
刘箕微含歉意地道:
“晨起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然后又在椒房殿和皇后叙了会话,让侍中久候了。”
“去长乐宫请安是恪守孝道,陪伴皇后亦是夫妻人伦之常。
微臣候些时间不碍的。”
宋弘微笑道。
刘箕心内有些诧异。
这就是敬武公主口中所说,经常在宫外非议自己的宋侍中?
“这是地方州郡最近呈上的几封奏疏,请陛下过目。”宋弘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刘箕不敢大意,连忙伸手接过锦盒。
宋弘在边上一副监考老师的模样。
刘箕硬着头皮打开锦盒,取出几卷捆好的竹简奏疏。
装模作样的翻看着奏折,隶书勉强能认个大概。
“陛下认为这奏疏,及批复如何?”
待刘箕翻看了两卷后,宋弘语气恭敬地问。
两卷奏疏:
一卷是凉州刺史所呈:夏日将至,匈奴要求在敦煌郡及武威郡增开两处关市。
大司马着大鸿胪回书:复匈奴左右都侯之阶高官携内眷来朝参拜商议,方可考虑其增开关市之请。
另一卷是益州刺史呈:蜀郡今春丝绸锦缎盛产,太守恳请中枢增收丝绸,置换粮食入蜀。
大司马着大司农回书:减少夏、秋两季蚕量,蜀郡春夏多开荒地以增粮收。
刘箕思量着道:“春夏正是匈奴休养生息之季,罢刀兵增贸易对双方均是有利。
正好蜀郡所增产丝绸可通过关市换些羊、马,皮毛过来。
大司马为何非要匈奴都侯级的高官携家眷来朝拜后才肯开市?”
刘箕有点困惑。
“王莽要讨好太皇太后。”忽然想通后,刘箕不禁脱口而出。
伸头往外面看看。
已经赶到的黄德门神一样把在殿外,其他小宦官早就被他撵的远远的。
刘箕舒了一口气。
“陛下聪慧。”宋弘正色道:”为何短短几日,陛下判若两人,之前刻意藏拙否?”
这话问的有些唐突,刘箕也不生气。
一般没事不怼怼皇帝的大臣,能好意思叫铮臣?
现在能拉来的可靠之人不多。
宋弘这几句不客气的问话一出,刘箕反而对他感到更放心了些。
“前有楚庄王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之典故。
朕不过拾古人牙慧尔。”
刘箕隐晦地承认下来,以前是装糊涂。
离魂症、祖宗点化、装糊涂,刘箕都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理由好用。
宋弘品行刚正,对刘箕的说辞倒是没有丝毫怀疑。
“陛下认为此时已到飞、鸣之时机了?”
“如今再不飞,恐怕就再也没机会飞了。”刘箕无奈地笑笑。
宋弘若有所思地低声道:“难道陛下这次染恙,真有内情?”
“那些事情就不提了,以后朕自会小心。”刘箕摇摇头不置可否。
“宋侍中不随波逐流依附王莽,之前据说对朕也颇有微辞。不知侍中心思如何?”
刘箕开始单刀直入。
“王莽非明主,陛下之前刻意藏拙,臣肉眼凡胎实是轻看了陛下。”宋弘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宋侍中是心怀百姓、以振兴天下社稷为己任了。”刘箕淡淡一笑。
“陛下言重了。”宋弘惶恐道:“只是百姓艰辛,臣不愿见天下由无德无能者掌之。”
“侍中认为王莽也是无德无能之人?”
“陛下所见两卷奏疏,匈奴求增开关市,恰逢我蜀郡绸缎增产。
以蜀锦易马羊正是对我大汉百利之事。
王莽为搏太皇太后欢心,故意设障延缓增市。
到了秋季,估计迎来的不是关市,而是匈奴的羽箭、弯刀了。此显王莽之无德。
青州春旱,陛下所陈防灾方略甚佳,王莽却不以为然。
其只妄想能侥幸免灾,或在灾祸后粉饰文过而已。
其思想因循守旧,迂腐不堪,可见无能也。
类似之事,此前不胜数也。
只是大部分人被他勤勉清正的假想蒙蔽,或为其权势所迫不得不屈从。
哪有人真正在意过,天下百姓活的到底苦不苦。”
宋弘激动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刘箕也颇感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能不苟名利,一心只装着百姓的官员真的不多。
“百姓,百姓。”
刘箕不由喃喃地吟道: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坐京都,亦踌躇。
伤心秦宫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宋弘听着皇帝的吟诵,静静体会着,口中低声轻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宋侍中心怀天下,念念不忘百姓悲苦,实是令人钦佩!”刘箕由衷的赞许。
“微臣惭愧,此前臣自视甚高,今日方知陛下才是胸中怀大沟壑者。”
“侍中可愿助朕,为天下苍生争出一个不再受苦的清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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