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见忻都已然动怒，不敢再讲，不过他心有不甘，于是又马上唱起了从他们祖上流传至今的歌谣。
忻都心有所感，望着无边无际的草原，长叹一声。
程越也在马车里望着外面的景色发呆，完泽见他许久不发一语，轻轻推了他一下，道：“王爷，在想什么呢？”
程越回头对完泽一笑，道：“我在想，过几天之后，会有多少人埋骨于此。而若干年后，又会有谁还记得他们呢？”
完泽一怔，笑道：“王爷想饶过乃颜么？”
程越笑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可惜。这些蒙古战士，明明可以为大汗所用，为我的西征所用，可偏偏要死在这里，何苦呢？”
囊加真道：“王爷，到时候少杀一点也就是了，不过就怕他们不领情，过段时间还要反。”
程越叹道：“是啊，更棘手的是，他们中很多人都信奉聂思脱里教，我就算想饶他们恐怕也做不到。”
完泽道：“王爷，忻都会背叛王爷么？”
程越斩钉截铁地道：“一定会。”
完泽马上问道：“那会不会有人觉得是王爷逼反了他？”
程越笑道：“你是怕父汗这样觉得吧？”
完泽笑道：“王爷总是一猜就中。”
程越道：“此事父汗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替他解决掉乃颜这个大麻烦。忻都在高丽很不得民心，与乃颜还一向有勾连，你觉得会有人为他喊冤么？就算父汗觉得忻都有些冤枉，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替他申冤。”
完泽笑道：“王爷好像很不喜欢忻都？”
程越的脸色严肃起来，道：“忻都第一次征日时，狂妄自大，以至损兵折将，当时就该死！谁知这厮回来后却不知反省，还敢蒙蔽大汗，未做充分的准备就想发动第二次东征。如果不是我亲自领军，等待将士们的只能是又一次失败！到时候将士们活着回来的能有几个？但我总不能以这个理由夺他的官，所以才借口乃颜的事情罢免他。”
完泽恍然大悟，拍手道：“王爷这样一说，我才终于明白了，忻都真是活该！”
囊加真问道：“王爷，凤州经略使又该让谁来做呢？父汗一定会问王爷的意思。”
程越道：“此事不急，待我们回到大都再议不迟。高丽现在还有石抹天衢在，经略使一职空几天无妨。”
忽土伦道：“王爷，我看刘复亨不错。人很沉稳，处事也公道，就是资历有所不足，王爷可以让他多立些功劳。”
程越笑道：“你与我的想法差不多，但不算阿塔海的话，我已经推荐了两个行省高官，刘复亨又是汉人，我担心大汗那里不容易点头，还是徐徐图之吧。”
囊加真认真地道：“王爷举荐的人才都是一时之选，刘复亨在父汗那里也早就挂了名，王爷该说就说，父汗怎么也不会猜忌到王爷头上。”
程越微笑不语。他心里有一个大秘密，谁都没有告诉。其实他故意逼反忻都，就是为了扶植一个自己能影响的人掌控高丽，为他将来要做的事布下暗桩。
这个人不能与自己太亲近，为人要正派，文武两途都要有相当的能力，算来算去，只有刘复亨一个人符合全部条件。但他不能提前定好，以防忽必烈骤起疑心。
忻都率军疾行，傍晚时分便与乃颜的大军相遇。两军望到彼此的旗帜，分别派人过去打招呼问好，一派和乐，相安无事。
忻都扎下营盘，埋锅造饭。饭还没等做熟，乃颜已派人请他和琪到乃颜的汗帐，乃颜要为他们洗尘。
照理说，两军对垒，没有给另一方洗尘的道理，但此时双方还未正式撕破脸皮，忻都和乃颜等人又是族亲，他还真的没有理由不去。
忻都也想见一见乃颜，于是一边派人去告知程越，说是要替程越去探明乃颜的虚实，一边大张旗鼓，与琪率五百精骑打马来到乃颜的汗帐。
忻都还未到乃颜的汗帐，远远地就看见乃颜与手下诸王一齐在帐篷外相候，程越何时曾给过他这样的礼遇？
忻都鼻头一酸，打了几下马，很快来到汗帐前。
乃颜看到忻都，张臂大笑道：“忻都，我的兄弟，你总算来了，我们等了很久！”
忻都跳下马，与乃颜紧紧拥抱了两下，笑道：“乃颜汗，我们有两年多没见了，你还好吧？”
乃颜笑道：“好，好得很，你来了我就更好。”
乃颜身旁的诸王、大将也一个个过来与忻都和琪拥抱谈笑，令在程越手下饱受压抑的父子二人深受感动。
乃颜握住忻都的手，一起走进汗帐中，笑道：“我一听说你来了，马上就派人去请你，咱们都是铁木格斡赤斤的子孙，和铁木真的后代可不一样，跟汉人就更不同了。怎么样？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忻都苦笑连连，摇头叹息。乃颜还未得知忻都遭贬的消息，见状为之一怔，道：“来，快坐下，跟我们说说。”
忻都坐到乃颜身边，马上有侍女送上一碗马奶酒。忻都大口大口地喝了个底朝天，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用手擦了擦嘴，恨声道：“乃颜汗还不知道吧？我的凤州经略使之职被程越下令免了，如今我只是程越手下一个小小的先锋官，能不能重新得到启用，还得看程越的脸色！”
乃颜又惊又喜，问道：“这是为什么？程越疯了么？”
忻都冷笑道：“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我与乃颜汗是族亲！”
乃颜大怒，道：“程越这是公然与我宣战了么？你是我的族亲又怎么样？”
忻都道：“这还不算，乃颜汗记得我的儿子琪与高丽的安平公王璥的女儿王绣已经定亲这件事么？”
乃颜愣道：“你们两家不是只等着成亲了么？程越也能搅合进来？”
忻都嘿嘿冷笑道：“他没有明讲，只说让我们看着办，我们父子在他的手底下，还能不听他的话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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