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姬？”
“哟！你回终南了啊，前些时候，还听说你追着叶剑仙去了鸣川，就要修成正果了呢！”
“我就说人家剑仙不能娶这么个妓女吧？”
“怎么着？身边儿这位是新找着的公子哥儿，还得是楚大美人儿，这哥儿看来真是年轻着呢！”
巷陌间，竟有人叫住了楚璎儿，是两个提篮逛街的妇女，其中一人面相看来便泼辣无忌，笑呵呵的与身侧另一妇女讨论着，话语内容却粗俗而无顾忌。
或许，对这样整日流连巷陌，沉浸家长里短八卦的妇女来说，说话本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楚璎儿回头看着那个女子，下意识的握紧了手，脸色一白。
这些年，她沉浸于追逐着叶寒笙的背影，完全忽略了世俗的风言风语，此刻，才知道原来这些话听起来这么伤人。
时间，一晃过去旷日已久，早在她沦落烟柳的第二年，她就不在意别人一口一个妓女的叫着自己了。
可此时，她隐约感到有些难堪。
或许是因为夏清晏在身边，让他亲耳听见，别人口口声声称自己的娘为“妓女”，甚至将他误会为“恩客”，怎么能不难堪呢？
楚璎儿下意识抬头看向夏清晏，眼神中有一些恐惧和小心翼翼。
他比预料的淡定，淡定很多，甚至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情绪的色彩。
“她是……”
夏清晏平静的询问。
楚璎儿苦笑，神色有些复杂。
是她幼时的玩伴，楚家附近一个平民的女儿，因为她娘在府里后厨帮工，所以年龄相近的两人有时会在一起玩。
只不过，那时，她是无忧无虑，高高在上的小姐，而她是一个卖菜贩子兼厨房杂工的女儿。
不曾想，多年以后，重回故土，曾经的楼阁府邸，易主他人已久，熟悉的一切，都已经不在。
却是这不曾在意过的，一个身份天差地别的玩伴，还在打听着自己的消息。
只不过，从她肆无忌惮的语气，也能够听得出来，她不过将这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将自己如今的境遇，当成取乐的笑话而已。
“一位邻居。”
楚璎儿轻声应道。
“大婶儿，你叫什么名字？”
夏清晏看向那妇女，笑问。
“蔡……蔡芹，怎么？”
虽然夏清晏笑着，但还是让那妇女感到有些紧张和惊恐，强作镇定的维持着身上彪悍的气势，反问。
“嗯。”
夏清晏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旋即带着楚璎儿往府衙的方向返回。
“小……小芹，那女人身边那位公子哥儿看起来可不一般呐！你刚才不该当着他的面儿说这番话！”
两人走后，蔡芹身旁的妇女小心翼翼提醒。
蔡芹白了她一眼，现在还用她说？
嘴上却是嘴硬的说道。
“没事，不过一个妓女罢了，真当别人会把她放在心上，还为她出气啊？”
路上，楚璎儿数次抬头看向夏清晏，欲言又止的询问。
“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对不起。”
“生气？她们说的不是事实吗？”
夏清晏笑着反问，所以，被人这么说，他甚至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
没有生气的资格，不代表没有处置她们的资格。
就算是事实，这番话一说出来，仍然是罪犯欺君！
楚璎儿听到他的反问，眼神中一片黯然。
她的存在，大概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污点了。
回到府衙，夏清晏抬抬手，招来一个近侍，言语两句。
不多时，正在家中做饭的蔡芹，突然被屋外的响动惊到，刚出厨房门，便看到院子里已经被黑压压的一片官兵站满。
她家爷们儿和叔叔伯伯，家中老父亲等一应里外家眷，全都被抓了起来。
“你……你们干什么？”
“凭什么无缘无故抓人？”
“无缘无故？我们可不会无缘无故，你罪犯欺君，当诛九族！”
带队的中尉冷视蔡芹，这无知村妇，竟也能犯下如此大罪。
蔡芹懵逼傻眼，然而中尉可没有给她辩驳反抗的机会，直接将其家中全员带走，九族族亲，也都遭受无妄之灾。
而此时，府衙之中。
夏清晏正与当地官员会晤，讨论一些政务要领、治理心得之类的议题。
当然了，是当地的官员与他随行的官员们讨论，他只是坐在上位，慵懒闲适，闭目养神的听着他们讨论。
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跑来，轻声在夏清晏耳边禀报了一个消息。
夏清晏微微皱眉，随即起身离去。
“陛下……”
堂中官员，莫不眼巴巴的望着他，这场会晤貌似刚至中程，还没有结束呢！
“你们继续。”
夏清晏淡淡吩咐道，这些讨论一定程度上展现了各个官员对于政务和治理百姓的思想主旨。
虽是讨论交流，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毕竟，帝王不是任何时候都有那个闲情闲心，来聆听你对世道对朝廷有什么见解的。
所以，这场小会，各个官员莫不是准备了毕生所学，若是自己的治世理念能够得到帝王的认可，那今后自然是平步青云。
“是！”
众臣恭敬应是，莫敢不从。
夏清晏来到府衙中一个布置奢华的房间，这里是楚璎儿暂住的，方才那内侍来报，楚璎儿试图自杀。
夏清晏看着随行带来的太医为楚璎儿喂下一碗汤药，原本惨白失去血色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微红。
现今，在太医令的领导下，宫中太医们研究了许多国运加持下诞生的新药，药效有追赶仙道丹丸的意思。
“真是让朕惊讶！”
“不过是被人说了一句妓女而已，要死你怎么不早去死，这都多少年了？”
“现在想起羞愧想死了？”
夏清晏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的楚璎儿，不悦道。
其实他不怎么在意楚璎儿死不死，但大概还是更想让她活着，继续痛苦下去。
凭什么她可以一死百了？
楚璎儿眼角滑落泪水，这一刻，除了心痛，大概连那位剑仙的影子也模糊了，她终于回到了现实，正视自己的一生。
她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自己的两个孩子，将他们带来这个世上，却并未因此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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