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的注意力集中在封楼聿身上，全然没有意识到鹿衔枝的手腕已被灼烧伤重，几个水泡更是直接将她松松围在其上的绳子濡湿。
耳边是不绝的爆鸣轰响，一片杀声如雷贯耳，直击人心，仿若身临战马驰骋的疆场。
鹿衔枝被血腥味包围，反胃之余，脑子也开始发晕。
她摇摇头清醒，冷静谨慎地观察所处点的地形地势。
苏二见封楼聿突出重围，直逼城楼，慌了神，不住嘶吼，“放箭，放箭！”竟破了音。
“报告！所备灵火引已消耗殆尽！”
只剩最后一波兵力，若是不能彻底放倒封三，他就完了！一切都完了！
若封三今日活着走回去，他完完全全就会沦为笑柄！
一个用自家兵器武装陪敌人操练，成就他“神话”美名的蠢蛋！纵有北都君后撑腰，他也必定被废！
苏二彻底乱了阵脚。
他不受待见，不得军心，一万中兵已是他能借兵的极限。
“封三！你给本座投降！不然本座立马将这女人丢下城楼！”他显然是病急乱投医。
鹿衔枝见他已然兵荒马乱，悄悄摆动手脚挣松绳子，看准时机，对准他的大动脉就是狠狠一口！
“啊！”
“贱妇！”
她使劲挣扎开，趁着苏二惨叫怒骂之时，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脚边不远处的漏箭，没有丝毫犹豫地刺进他心窝。
哧——
“啊！”这一声嘶鸣之中有苏二的嚎叫，也有她隐忍的失声。
鹿衔枝怕极，手也克制不住地颤抖泛软。她闭紧眼，抽出箭矢再刺！
苏二目眦欲裂，挣扎地厉害。
到底是个高大男人，至此还有力量将鹿衔枝甩倒在一旁，砸在围墙上。
他佝偻着腰腹，趔趄着想去廊末一头求救，“来，来人。”
鹿衔枝几下扑腾起来，对准他胯下就是用力一踹！
“啊！”苏二痛倒。
他脖颈间冒出来的血糊了鹿衔枝满脸，白净被血污上色，看起来很是悚人。
血液流进她咽喉，浓烈粘稠如滴墨的铁锈味冲得她眼眶涨红。
鹿衔枝双手死死握紧断箭，一步横跨坐在他腰腹上，抬手死命地直往他心窝捅。
“你该死，你该死，是你该死。”
眼泪控制不住地飙出来，霎时稀释了到干不稀的血渍，杂合成作废的朱砂水彩画，浓淡不宜。
她惊恐不已，一颗心砰砰砰地震动，却只能颤抖着肩膀憋住鼻酸与眼热。
任何一个法治意识极强的现代女孩遇到这种事怕都会失措。
可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只知道苏二该死。
那些被他糟蹋自尽的姑娘的亡灵不会怕她！若她们泉下有知，她们不会指责她是杀人凶手！
哧——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脸上，鹿衔枝似被这热度烫到，打了个激灵。
她拉下眼帘，竭力不去看苏二那双充血到骇人的眼睛，绷着脸用力刺他。
察觉到有人靠近，她似受了不小的刺激，惊吓得失声大叫。
“别过来！”
她举起箭矢对准蠢蠢欲动的士兵，又在苏二颈子处比划两下，“别过来，否则我立马杀了他！”
苏二虽未亡，却已软软瘫倒在地，显然是离死不远，作人质的价值不高。
鹿衔枝当然也清楚这一点。
她本来就没打算擒住苏二当人质。苏二虽身体被掏空，但对付一个虚弱女子绰绰有余。
她手回收，索性一箭贯穿到底，将那尖刺深深扎进一颗寡义肮脏的心脏！
眼见着士兵举起戟就要来捉拿自己，鹿衔枝敏捷地爬到城墙边围上。
“你们的主君荒淫无度，残忍无人道，他死不足惜！”
她的音色是娇，可音调却不娇。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士兵们怔愣片刻。
那少女现在的模样着实说不上有多夺目动人。
一袭浅绿衣裙沾染血污，就像是新素明花的下部枝干刺入血肉，危险又透着诡谲，美又不美。
苏氏族谁人真心崇敬无能苏二？一个昏庸之辈统领一个兴盛几百年的大家族，谁人不憾？
“若非他撕毁条约，胡乱引战，滥杀良民，封三不会灭苏族士兵！”
“他糟蹋良家姑娘，害其身亡，死不瞑目，她们何其无辜！”
“今日有辱封三的言论都是苏二刻意编排！我也不是鹿衔枝！”
封楼聿登上城楼时，已伤得不轻。
一万兵不是开玩笑的，尽管这一万兵力中不乏极次灵根之辈。
他来时一身干净整洁的锦袍早已破满血口，焚烧后焦黑之中透着熟肉余味，混着生血冰雪，腥冷难闻。
封楼聿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一怔，忍着剧痛迅速在石阶上奔跑起来。
他已经没有多余力量再御剑飞行。
另一头，对峙，亦或者说是鹿衔枝一个人的崩溃还未终。
士兵们再如何感慨也只是士卒，家中妻儿盼着望着，他们必须听命于人。
鹿衔枝是他们受令要活捉的对象，也许她在他们心中蒙上一层别的色彩，但她杀了苏二，必然无法安然离开。
“别过来！”
鹿衔枝极是恐高，可被逼至此，她已经到无路可走，只能立在一道厚厚的围墙上。
她不是平衡性很好很好的人，只是身体太过僵冷，以至于板直到几乎失去知觉。
霜雪缀在她凌乱的发间，镶嵌上一颗颗细小的珍珠。可她脸上全是半干不干的血渍，不漂亮。
凛冽的寒风折骨，却折不弯她坚硬的背脊。
鹿衔枝知道如今这局面她逃不掉。她也从未寄希望于他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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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害怕至极……
她攥紧拳头，深呼吸几口气，闭上眼，身体倾斜。
“别跳！”
封楼聿一步跨上前，一把拽住她手腕。他俯在高墙，借腰腹力量支撑重心。
只有到了这时候，他才看清她手腕娇嫩的皮肤已是红肿不堪，水泡搓破皮后留下的水渍在方才已经被寒风铸干。
只是血液浸出来，润湿了他干燥的手心，叫人难以抓握住。
而背后还有伺机而动的苏兵。
“再敢上前一步，封族三十万兵马立刻踏平苏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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