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雪怀眯紧了眼,“真的?”
云扶耸耸肩,“要打赌么,郑督办?”
“赌什么?”郑雪怀紧紧盯住云扶。
“赌我离开,而且就在几个月内。我若走了,你认赌服输,就也从此放下夺位的野心,做到你曾经所说的,与靳佩弦兄弟齐心。你辅佐他,自少不了你一个副帅的身份,终究会比一个获鹿省督军要高。”
郑雪怀摇头而笑,“那如果你输了呢?你肯给我什么?”
云扶认真托腮想了想,“我不是输不起,我是自己都找不到还有什么能吸引你的。权位对你而说的重要,我又能拿什么来做等值的比较呢?”
“你自己!”郑雪怀的眼忽然灼热起来,“如果你输了,你把你自己给我!你让我输了权位,可是终究赢得了你!”
云扶眯眼凝视郑雪怀,“何必呢?你忘了,我已是残花败柳。”
郑雪怀摇头,“我看重你的,不止是你的身子。要是想要一个完璧之身的女子,这世上多的是!可是,那个叫小云的女孩儿,却是这天下,仅此一个。”
云扶霍地垂下眼帘,眼里有灼热和刺痛的东西。
可是她面上却是漾起挑衅的笑容,“……那,现在就立字据啊?如果你现在敢立字据,我现在还敢答应。”
“我可不肯定,若是今晚睡醒一觉,或者是一个小时候冷静下来,我会不会就毁了这个念头了。”
云扶缓缓睁开眼,眸光如水,浸住郑雪怀,“你该明白,你这样的话已经说过多次,可我从未答应过。眼前,是第一次;兴许,也是最后一次。”
郑雪怀忽地扬声,“夏之时,拟稿!”
.
夏之时不愧是机要秘书的出身,速记本事强,在郑雪怀口述完毕之后,他已经将稿子写完,两手恭恭敬敬递过来。
郑雪怀接过来,亲自紧张地核对。
整个过程里,云扶却仿佛事不关己,转头望着窗外的夜色,一脸的悠闲。
甚至,哼起了一首英文小调来。
郑雪怀也是一目十行,快速将稿件审核完毕,抬眸看一眼云扶。
云扶这才悠闲地转头过来,向他微笑,“弄完了?”
郑雪怀点头。
云扶伸手要自来水笔。
郑雪怀没忘了提醒,“……你是商云扶,不是沈云海。”
云扶笑起来,“对对对,你要的是女的。我当女的,得叫商云扶。要不然岂不成了男的嫁给男的了,也没人给发结婚证不是?”
“嫁给”、“结婚证”几个字眼,又将郑雪怀眼中的火花催得更盛。
那边厢夏之时也是下笔不停,又抄写好了另外一份。
两份字据,一式两份,两人签字,各存一份。
.
回到大帅府的云扶,反倒一身的轻松。
她跑到水边看莲花——
还不到莲花盛开的季节,她寻的是小荷叶。
不知怎地,她对荷叶的期盼,甚至是超过莲花本身去的。
花就是花,开花的过程总归相似,不过是展开花瓣,一层一层罢了。
可是荷叶却不一样,开始那么指甲盖大,然后越长越大,最后如大圆盘一般铺满水面。
小小的圆满,长成大大的圆满,总归叫人心下满足成欢喜。
“找什么哪?”背后传来笑谑之声,靳佩弦走过来,在石凳上坐下,“你钱包掉水里啦?”
云扶只能翻白眼。
不过他说的也有那么点道理——她爱财嘛,也唯有钱包掉水里去了,才能引得她这么用神地找才是。
嗯,合情合理。
她转身去瞪他。
升任江北巡阅使,今日的他,已经换穿了元帅服。
——尽管,燕都的“晋升上将”命令还没到。
可是谁让元帅并不事军衔中正式存在的,那都是各派的下属对于一派军阀首领的尊称。除了国家元首兼任的“陆海军大元帅”之外,其余军阶里是没有元帅一职的。
而此时靳佩弦已是江北巡阅使,那么就已经成为靳军新的领袖,穿这元帅服,本是应当应分。
云扶眯眼细细打量穿着元帅服的靳佩弦。
几个月前,他刚穿上少将的礼服时,她已然惊艳。只不过极力压抑着,不肯叫他看出来。
而眼前,蓝色呢子制,用金线绣嘉禾金花;军帽亦垂下金色帽缨……隐忍冷静的蓝,配如此耀眼恣肆的金,将两种矛盾的配色融和成这天下至尊的规制。
云扶含笑点头,这一次不掩藏赞赏了。
“嗯,这衣裳挺好看的。”
靳佩弦笑了,抬手轻抚肩上金绣的垂穗嘉禾,“我爸为我取名‘佩弦’,是要我‘佩弦以自急’。今日这身衣裳穿上,倒已是有形的弓弦了,让我想再慢性子,都做不到了。”
云扶点头,“你瞧你肩上扛着的,可不仅仅是金制的肩章,那是江北八省的重担,是你靳家几十年来的威名。”
靳佩弦点头,却还是轻哼一声,“我怎么有点后悔了呢?你说,我现在把这衣裳脱了,肩章摘了,送还给燕都去,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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