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安盼说不出话来。
倒是云扶含笑道,“等你回了梅州,就登报跟郭家离婚吧。正式登报,你就自由了,回头趁着年轻,你尽可以嫁给你喜欢的人。”
云扶轻哼,“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要说一年前,我那是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倒也罢了。”
“如今都过了一年了,我可好些事儿都看出来了。”
靳安盼瞪云扶一眼,“你看出什么来了?”
云扶摇摇头,“我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个活蹦乱跳的大男人,好好儿的什么不当,非愿意当公公呐……”
“我原来还以为他机能不行;后来啊我才想到,一个男人也只有已经永远失去了喜欢的人儿,才会宁愿将自己都叫做公公了吧……”
“哎呀,你!”靳安盼捂住脸,已是说不出话来。
云扶含笑偏首,望向车窗外。
大帅靳千秋是一代枭雄,却也是个粗心的父亲。他多年带兵在外征战,也许从来就没细细关心过女儿们的心事。
在他看来,给女儿们安排的亲事,最好的就是门当户对。寻一个能配得上靳家的人家,将女儿配给一个他能放心的人,这样就能叫女儿一辈子衣食无忧,过着跟在大帅府几乎一样的生活,不必担心什么吧。
可是粗心的大帅,却不知道女儿其实心中早已有了人。
——也或者大帅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大帅不能接受那个年轻人。
毕竟那个年轻人出身贫寒,军阶低微,还基本上没立过什么战功。
更要紧的是,那年轻人是从小跟着他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P股后头,甘为驱驰的。
这样的年轻人,会叫大帅跟对自己那个儿子一样不放心的吧?
.
一路心事,车子便显得快。
不就便抵达了梅州火车线的下一站。
是梅州辖下的一个小县城,虽说比不上梅州城里繁华,但是胜在什么都不缺。
云扶在事先赁下的小院子住下。
“我住不了几天,顶多三天吧,我就要走了。六小姐,烦劳你交待个人,到时候来帮我收拾收拾,房子也退了吧。”
“至于押金,就赏给人家当辛苦费了。”
靳安盼紧紧盯住云扶,“你就……真的这么狠心?”
云扶便笑了,“瞧你说的?我要是不狠心,难道甘心作茧自缚,让我自己也跟你似的,体验一把包办婚姻,然后在你们家那后宅里混吃等死啊?”
云扶进京垂眸,自负一笑,“我对得起你弟弟了,我们商家也没什么对不起你们靳家的。我现在走,你们谁也拦不住。”
靳佩弦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一提旗袍坐在炕上,已是要掉眼泪。
“我自知拦不住你,我又有什么脸说什么你对不起我们家呢?我只是,只是替老七遗憾……他可真笨,这辈子竟没福分拥有你。”
云扶摇摇头,“不……也不能说是靳佩弦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们两个的观念不同罢了。”
“他是你们家人,你们家的老传统、后宅那些太太们,不是他能改变的。而我呢,我确定地知道,我绝不要那样的生活。”
“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道不同罢了。”云扶歪歪头,“你们家更适合迎娶旧式的女孩儿,现成的就有叶小鸾啊,还有那个东洋女孩儿啊……她们都比我更适合成为你们靳家的媳妇。”
云扶抬眸望住靳安盼。
“六小姐你知道么,孙文大总统有个姐姐,曾经最是爱说爱笑爱唱歌儿的。孙大总统小时候最喜欢听他这位姐姐唱歌儿了。”
“……可是后来,她被迫缠了足,就从此再也没有唱过歌儿了。”
靳安盼也是一震。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谁没在缠足的威慑之下颤抖过呢?
云扶笑笑,“我不知道这是否会影响到孙先生后来矢志不渝缔造共和,进而借助共和的东风扫荡了不少陈规陋习……我却知道,我自己就是在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自己一把就扯掉了裹脚布。”
“尽管,那一年我才四岁。”
“跟那条裹脚布一起,被我自己从心上扯掉的,还有那个就在那时候到我家去的婚约,以及,随着婚约而去的你弟弟这个人……他们统统都是我不要的,是我四岁起已经选择了丢掉的东西。”
云扶努力一笑。
“六小姐,你说,我怎么可能会不离开?怎么会自己毁了自己的前言,再亲手将那条裹脚布给我自己缠回去?”
“在当初的心愿与自由面前,什么都是可以舍弃的。我商云扶啊,一向都绝不做赔本的买卖。”
.
靳安盼被云扶这一番剖心的话震慑住。
良久,也是叹了口气。
终究是女人家最了解女人家,那种对旧传统旧思想束缚的委屈,那种对于自由的向往,靳安盼只比云扶更为感同身受。
“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也真的不好意思再拦着你。我虽然替老七遗憾,可是谁让他没本事留住你呢……”
靳安盼走过来,拉住云扶的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