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像擂鼓,一下下撞在我耳朵上。
黑影抬起手指向我时,爸爸的喉结滚了滚,我尝到他眼泪的咸,沾在我额头上,凉得我打了个哆嗦。
"嗡——"老爷的声音突然像敲在铜钟里,我看见他跪直的脊背绷成了弓,嘴角泛着白沫,每吐一个音节都要颤抖一下。
他抓着浮雕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混着墙皮灰往下淌。
那黑影的脚步果然顿住了,绿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像被风吹的烛火。
"李明!
罗盘!"老爷的声音劈裂了似的。
我这才注意到角落的手电筒光圈里,李明正扒着工具箱往外扔东西——桃木钉、朱砂笔、还有串泛着腥气的狼牙。
他的膝盖磕在碎陶罐上,血珠子渗出来,可手还是抖得厉害,拿罗盘的指尖直打摆子:"在...在这儿!"
爸爸后背抵着墙,墙皮簌簌往下掉,有粒石子砸在我后颈,我疼得哼了声。
他立刻低头蹭我的脸,哑着嗓子说:"小涵乖,爸爸在,爸爸在。"他的胡茬扎得我痒痒的,可我能感觉到他下巴在抖,像秋天的树叶。
"起!"老爷突然吼了一嗓子。
李明举着罗盘冲过来,罗盘中央的指针疯了似的转,"咔"地一声崩断了。
与此同时,黑影的绿眼睛"轰"地炸开团绿光,我眼前一片白,再看清时,它的轮廓更实了——能看见青灰色的旗袍角扫过地面,能看见指甲缝里结着黑痂的长指甲,能看见嘴角咧到耳根的伤口,还在往下滴着黑血。
"这是...这是那女鬼的本相!"赵姨的声音突然尖起来。
她倚在墙角,小腿上的碎陶片扎得血肉模糊,可眼睛瞪得溜圆,盯着黑影的旗袍花纹:"我...我给她烧过往生钱!
她死的时候就是穿这料子!"
地面又猛地一沉,我差点从爸爸怀里滑下去。
他一只手托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死死抠住墙缝,指节白得像骨头。
黑影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地上就烫出个焦黑的脚印。
我闻到焦糊味,混着爸爸身上的烟味——他平时总躲在阳台抽烟,现在这味道倒成了安心的锚。
"还差一步!"老爷的咒语停了,额头上的汗砸在地面,"小涵的生辰八字!
快贴在黄纸上!"爸爸突然松开护着我后背的手,从怀里摸出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红纸。
他的手在抖,我能感觉到那纸蹭过我脖子时的刺痒——这是我出生时爷爷找先生批的八字,妈妈用红绳系在我襁褓里的。
"接住!"爸爸喊了一嗓子,把纸甩向老爷。
纸刚飞出去,黑影的指甲"刷"地划过空气,带起股阴风,八字纸打着旋儿掉进了黄纸堆里。
黄纸上的黑血突然"滋滋"冒起泡,像热油里撒了盐。
"成了!"李明突然尖叫。
他举着断了指针的罗盘,罗盘背面的八卦纹泛着红光,"八卦镇!
压!"
老爷扑过去,把八字纸按在黄纸上。
黑血猛地窜起半尺高,又"啪"地摔回纸上,凝成个扭曲的人脸。
黑影的绿眼睛暗了一瞬,突然仰起头,发出种像指甲刮玻璃的尖啸。
我耳朵疼得嗡嗡响,爸爸立刻捂住我的耳朵,可那声音还是钻了进来,像无数小针在扎脑子。
天花板"哗啦"掉下来大块石砖,砸在李明脚边。
他尖叫着跳开,撞翻了工具箱,里面的东西滚得到处都是。
赵姨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腿还在流血,可走路时竟没瘸——我盯着她的脚,她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根笔直的线。
"小心!"爸爸突然转身,用后背挡住我。
黑影的指甲擦过他的后颈,我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接着是温热的液体滴在我手背上——爸爸的血。
他闷哼了声,可护着我的胳膊反而更紧了,紧得我能数清他脉搏跳了多少下:一下,两下,和我心跳一个节奏。
"镇不住了!"老爷的声音带着哭腔,"它的怨气...比我们想的重十倍!"
黑影的手已经快碰到我了。
我能看见它手背上的青筋,能闻到它身上的腐味,像泡在水里发烂的木头。
爸爸的眼泪又掉下来,滴在我手背上,和他的血混在一起,烫得我直缩手。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气:"小涵,要是爸爸没保住你...你别怪爸爸。"
就在这时,我听见赵姨的声音。
她之前一直在哭,现在却突然安静了。
我抬头看她——她站在阴影里,背挺得笔直,小腿上的血还在流,可眼神变了。
那眼神我见过,在姥爷看老照片时见过,在奶奶念往生咒时见过,像团沉在深潭底的火。
她开口了,声音哑哑的,却比老爷的咒语还清楚:"阿姐,"她说,"你看这小囡的眼睛,像不像你当年在井边救的那个小娃?"
黑影的手顿在半空。绿眼睛里的光晃了晃,慢慢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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