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直闭着眼睛，此时终于睁开，直直地看向书生。
书生顿时就觉得一股子杀气扑面而来。咬紧牙关，书生努力挺直腰板、保持镇定，任对方打量。他对他们没有任何坏心思，也有把握能把人治好，底气足着呢。
大概五六息之后，那股子压迫感终于没了。
男人点了点头，凝滞的气氛散了。书生立时听到旁边勇哥大喘气的声音。
看来他的直觉没错，刚刚那股子杀气是真的。但凡他们表现得慌乱一点，男人保不齐就会让他们血溅当场。
得到首肯，书生上前为男人检查。卷起右面的裤腿就发现，整个小腿都是肿胀，表面呈青紫色，轻按之下能明显地感觉出骨骼错位。
“你这腿很明显是骨折了，而且伤了至少一个月。伤后没有得到仔细的诊治，致使断骨处没有接好，皮下积了脓血。要是再不医治，轻则长成畸形不能走路，重则彻底坏死需要截肢，也许还会威胁到生命。”
男人的伤不难，书生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及时去医馆，看起来也不像是没钱的主。
对面的几人当听见书生说“伤了至少一个月”，就知道他是个真懂医的。后面一听他说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全都急了，只有坐在平板车上的当事人神色未动。
书生暗暗点头。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仅这份心性，就是大多数人拍马都赶不上。
男人扫了几人一眼，立马按下了他们浮躁的情绪。
为首的男人向书生抱拳，这次的态度可比之前要诚恳得多。
“有劳这位宋兄弟。不知道这伤你能不能治？”
书生点了点头。
“可以治，治之前得先找齐药材。我们这一路逃难，家里带出来的药材都丢了。不过需要的药材不难找，一般的医馆里都有的卖。
还得找个安稳的地方。我需要先把伤口割开放出脓血，再敲断断骨处重新接好。”
书生指了指四周依旧乱糟糟的难民说：“现在这样的环境，没办法治。否则一旦被外力冲撞，断骨错位就再也长不好了，机会只有一次。”
他不是神医，就这么大本事，只能保证成功一次，再多的真不行。
为首之人看了看又闭上了眼睛的男人，接着问书生：“你们打算去哪？”
“信宁府的文城，要去那里与朋友会合。”
他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行，那我们随你们一起去文城。如果路上找到合适的地方，劳烦宋兄弟先行医治。我保证一定会将你们安全送到文城的。”
“这是自然。”
看看，都是聪明人，男人完全明白书生的目的。只不过双方各取所需，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
……
此时的秦小幺并不知道，那个为了让更多人喝到水而人工造出来的小水潭，会引发一场暴乱。
官道上逃难的人越聚越多，听后面追上来的难民说，蛮子已经快要打进淮安府了。北山村的人在后怕的同时，也庆幸早一步离开了是非之地。
夜深人静，秦小幺安静地睡在花妞身边，旁边还趴着大黑。她前几天发现，花妞身边不仅背风还更暖和，从此就跟两个小伙伴一起睡。
她一个实际年龄超过三十岁的大姑娘，实在是不愿意跟爹娘挤着当电灯泡吃狗粮。
大黑突然一下站起，对着一个方向低吼。
小幺被惊醒，一骨碌爬起来，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逃走的背影。
秦老二更快，已经追了过去。
“二哥，回来！”
秦老三冲着跑远的秦老二喊，担心营地外太黑让他着了道。
这一声直接喊醒了所有人。
“老三，咋啦？”秦老爷子问。
“没事，爹，就一个小贼，二哥追去了。”
秦老三安慰大家，“都去睡吧，明早还得赶路呢。”
等大家都去散了，秦老三把秦老大叫过来：“大哥，清点一下咱们的行李，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两人速度很快，等秦老二回来的时候，已经都检查完了。
“东西都在。”
秦老三点了点头，意料之中的。
秦老二说：“我刚才检查过脚印，那人应该还没接近就被大黑惊走了。看背影像是个瘦小的男人，跑得挺快没追上。”
秦家人个高体壮，不够灵活，奔跑的速度也都不够快。
“二哥，下次再不能自己追出去了。如果来人就是个饵，故意把你引出去，再设个陷阱把你抓起来，然后用你作为筹码跟家里换取物资，我们必然会投鼠忌器的。”
秦老二想了一下，觉得老三分析的对，还是有这种可能的。
“是我鲁莽了，下次不会。”
“不止是你，咱家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被诱捕的对象。二哥，你得跟家里人都说说。”
秦老二算是老秦家人的领队，这事他来说比较好，秦老三不想越俎代庖。
“嗯，明早我就说。”
老秦家就这点好，遇到什么事都会有商有量，敢劝也听劝。
秦老二环顾了一下四周，叹气道：“咱们得自己守夜了。”
之前都是由村里人一起守夜，每家每晚出两个人，负责巡逻整个营地。
现在看来，营地太大，人又多，巡逻队根本照看不过来，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还是自己人守夜更安全。
“今天要不是大黑，人就摸进来了。明晚开始，除了出两个人跟着村里巡逻外，咱们自己也派两个人守夜，上下半夜各一人。”
商量好对策，几人就散了。
秦小幺一直没睡，安静地听几人讨论。等全体人又都睡熟了，她躲在毯子里，从超市里取出几个卤蛋喂给大黑。
“大黑，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这是奖励。”
顺便……也奖励了自己两个。
这种塑封装的卤蛋基本没有味道，是她近来在晚上偷吃的首选。
她好像在长个子，最近总觉得饿。家里的存粮就那么些，她舍不得跟家里人抢，只能在半夜给自己加餐。
这要是在上辈子，半夜加餐能被天天吵吵着减肥的室友喷死。
唉，这倒霉催的吃不饱饭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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