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昭并无半点儿羞愧,坦坦荡荡地对上她的视线,语气从容道:“太子府就在旁侧,走几步便到了。”
意思是离得近,当然来得也快些。
苏窈争不过他,横竖他皆能理直气壮地应她的话,毫不害臊。
换做是她,她早就脸红难堪了。
在这一方面上,她得多多向他学习,日后才不会动不动就双颊发烫。
苏府由两个独立的院子连接而成,其中一院子以做她们的厢房为主,另一院子分为日常所需,没有专门留出一厅为用膳。
厅堂内,晚膳已摆放至桌案上,两套餐具相邻,位置贴近。
虽是在马车上吃过点心,苏窈在这会儿却已经开始感到饥饿。
自知是因何缘故,她脸颊微红,故作镇定地入座,拿起碗筷垂眸用膳。
谢景昭佯装没有发现她忽而红润的小脸,抬手自若地为她布菜。
站在自家主子身侧的秋络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多次正要帮自家主子布菜,又被太子殿下抢先一步。
若是换成旁人如此同她抢着为主子做事,秋络定要争个一二,偏偏是太子殿下。
眼看着数次布菜失败,秋络彻底放弃,默默放下手中的筷子,退至厅堂外。
赫凡早已候在厅堂外,见她灰溜溜地走出来,更庆幸自己提早料到自家殿下定亲力亲为。
用过晚膳,谢景昭询问她是要在她的书房,还是要去太子府的书房。
苏窈毫不犹豫,当然选择自己的书房。
谢景昭并不意外,唤了赫凡将陆清安派人送来的书卷带过来。
赫凡手脚麻利,等他们二人移步去往书房时,将书卷一并带到。
春月提前备好笔墨纸砚,待自家主子与太子殿下前来,她便退至书房外。
苏窈的书房算不上大,桌案仅有一张,两人面对面坐着,也勉强够用。
桌案上的书卷被谢景昭一一摊开,似是在琢磨要从何讲起,毕竟他从未正经地当过“先生”,俊美的脸上难得露出过分肃然的神情。
苏窈本就对“先生”这类人怀有敬意,见他这般严肃,下意识屏了屏呼吸,莫名紧张。
上一回同他一起坐在书房内,还是她初识字卷的时候,那会儿她因侯先生布置过多的功课,又急又怕自己完不成,恰是刚好,他来找她,还帮她完成了一半的功课。
此刻想起,有点儿好笑,若她那时知晓他是太子,哪里敢让他帮忙完成功课。
眼前的男人蓦地动作一顿,抬眸朝她望过来,深眸里隐有不解,没能猜到她为何发笑。
苏窈压住唇角的笑意,小声问他:“你之前为什么愿意帮我完成功课呀?”
谢景昭稍一细想,便知晓她方才发笑的原因。
他神情未变,缓声道:“举手之劳。”
于他而言仅仅是抄写书卷,但对于刚开始识字的她,且又有时限,那些抄写仿佛能将她压垮。
“哦……”苏窈眨了眨眸,又好奇地追问:“那你也帮别人完成过功课吗?”
谢景昭的眉宇间泛起一丝无奈,深眸望向她,认真作答:“不曾。你是唯一。”
他何曾为他人做到这种地步。
谢景昭比她更早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可也迟钝。
先前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种种破例行为,他误以为是因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今回想,再多的借口皆是虚无,只是他那时尚未清楚自己早已对她动心。
听到他的回答,苏窈怔然地看向他,睫羽微颤,心口似甜似麻。
她的视线过于直接,显然为此动容,谢景昭反而感到赧红,手虚虚握起,于唇前轻咳,他轻声道:“晚些你还要去药堂,先看书卷。”
陆清安近日授业内容围绕“春秋三传”,今日便是其《左传》中的一部分。
苏窈翻阅书卷,从头到尾,那眉心就不曾舒展开。
今儿还觉得医书比私塾的书卷要难,现下她亦觉得书卷难。
她已了然,不是这些书难,是她蠢笨,是以,看什么都觉得难。
谢景昭坐在她的对面,并未错过她郁闷的小表情,他耐心道:“不着急,你上私塾的时日没有多久,或有不解属实正常。”
话落,他再缓声询问她:“哪儿不明白?”
苏窈抬眸望向他,神情挫败。
他语气温和地试探:“皆不明白?”
“嗯。”她小幅度地点了点脑袋。
谢景昭的眸中映出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觉可爱,他忍住笑意,慢慢道:“此篇的确深奥,若无注解难以读懂。”
像是嫌离她太远了些,他站起身,移步来到她的身侧,一手撑着桌案,伏低腰身。
他的声音轻缓柔和,不见半分不耐,仔细一字一句为她解惑。
日落之际。
春月放轻步子,小心点燃书房内的灯盏,以保持明亮的光线。
将所有灯盏点燃,她又轻悄悄地离开书房,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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