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进屋子里,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圈,丫鬟们鱼贯而入,经过了一夜的操劳,大家重新绽放了笑容。奶妈休息好了,此刻看着也是精神抖擞,满心欢喜地上前抱令禹:“公子身子舒坦了,饿不饿?”一边说,一边往旁边的屏风后面去喂奶。
铃铛已经把章始换洗的衣服拿了过来,给章始梳妆:“昨日前厅喝了一晚的酒,赵将军一夜没睡,天不亮就过来请安了,看着倒容光焕发,没有一丝倦意。”
章始嘴角带笑:“旧友重逢,自然是喜不自禁。”
片刻之后,章始梳妆完毕,就在这边厢房里用了膳,然后神清气爽地出去了。已经进入腊月了,这几日章始准备把整个平兴县巡视一番,毕竟是自己的封地,她不愿自己一无所知,被蒙蔽双眼。
出门的时候铃铛还是不放心:“小姐,你的胳膊,大夫说要静养。”
章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肩膀处的脱臼已经在痊愈,昨晚让令禹枕了一晚上,现在还隐隐作痛,因为恢复得不错,现在倒没有把胳膊吊起来了,但是一路奔波难免会有影响,章始却也顾不得些许,安抚铃铛:“无事的,我会注意的。”
章始的固执是铃铛见识过的,此刻也只能愁眉苦脸地跟在章始的身后:“县主,就让我跟着一起去吧。”
章始摇头:“我们这次骑马去,你又不会骑马,就好好照看家里吧,我真的没有事。”
因为骑马的事情铃铛懊恼不已,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会骑马。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赵骏已经集结人马整装待发,见到章始的时候行了一礼:“县主,可以出发了。”
这次巡视,章始没有让人准备马车,准备和赵骏他们一起骑马。当先的是一匹浑身血色的宝马,远远的看着犹如一团火,这是赵骏花了大心思为章始寻来的座骑,章始看到它的第一眼就非常喜欢,只是这颜色倒格外招摇了一些,让她觉得有些不妥:“这次就不要骑烈焰了,换踏雪来。”
踏雪通体黑色,马蹄却是白色,所以取名踏雪。
踏雪是章始驯服很久的一匹马,此刻倒乖巧,踩着马凳上了马。赵骏见章始已经坐稳,一声令下,众马奔腾。
出了章氏坞堡的地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农田,只是很多农田都荒废了,让章始心疼不已,一边行走,一边跟赵骏说:“文起什么时候跟我们会合?”
“他在县衙等我们。”他们一路巡视,要经过县衙。
章始点了点头:“当官的不能永远端坐衙门,还是要四处看一看,体会民间疾苦才能政清人和,不管是我、你还是文起,我们都要以此警示自身。”
文起上任的时间不长,整日忙得如陀螺一般,他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就只能咬牙坚持。
赵骏点了点头:“以前平兴县一贫如洗,但凡有些本领的人都背井离乡,如今平兴县出了一个县主,又有了章始坞堡的声誉,倒吸引了不少人来,不管是安家落户还是招兵买马都增加了不少。”
这些改变章始都看在眼里,但是心中的忧虑却不能减少半分,明年五月份她就要进京,对于京城她一无所知,但是她却知道明年是历史的转折点,留给她的时间的确不多了,本来她可以偏居一隅,不问世事。可是,她的胞姐如今成了皇后,侄子是太子,自己是县主,这一切注定自己无法袖手旁观,所以她异常急切,希望不论是何种局面,她都能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亲人免受苦难。
可是心中的这些负担却无法跟别人倾诉,章始露出笑意,点了点头:“嗯,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长江寒风凛冽,越往北,越是刺骨的冷,一只大船在风中砥砺前行,甲板上空无一人,偶尔有仆人来来往往也是脚步匆匆,船舱里突然传出一声暴喝,仆人们不禁瑟瑟发抖。
这条大船是马骥安排的,船身牢固,内里布置雅致。听到声音萧嬗焦急地走了过去,掀开帘子,入目的是破碎的碗碟,她小心地绕过那些碎片,见丫鬟跪在地上身如抖糠,她皱眉看了一眼:“出去。”
丫鬟如蒙大赦,躬着身子就离开了。
看向躺在床上的萧赜,萧嬗的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勉强平复心情,露出一个笑容:“大哥,怎么了,是不是丫鬟做不好事惹你生气了。”
萧赜披头散发,一脸憔悴,侧头看向萧嬗地时候,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大夫呢?请大夫。”
萧嬗心中酸楚,她玉树临风如山一样的大哥倒下了。
从苍梧行了数日之后,萧赜就醒了,醒了的萧赜难以面对自己的废腿,整个都魔怔了,整日喊着找大夫,但是船在江里,哪能那么容易找大夫,还不如赶快赶回建康。
萧嬗替萧赜理了理被子:“陈大夫他们都在船上,你有什么事找他们就行。”
提起马骥安排的这些大夫,萧赜咬牙切齿:“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萧赜这次伤得比较严重,一条腿都开始腐烂了,大夫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日日涂药,可是却没有任何作用,只怕再耽误下去,这条腿真的就是回天乏术了,大夫们来上药,萧赜不是打就是骂,搞得大夫们颤颤巍巍,没有召见绝对不出现在萧赜面前。
看着散落一地的药汁,萧嬗有些无奈:“大哥,不论怎么样,你还是要吃药的。”
“吃药吃药,我每日吃多少药,可是有用吗?”身体的疼痛已经让萧赜失去了理智。
萧嬗看着已经歇斯底里的萧赜,这样的情景每日不知道要出现多少次,她渐渐有些麻木了:“大哥,你好好休息,我让丫鬟送药过来。”
萧嬗到现在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以为她能和大哥在南广郡逍遥快活,如今却不得不灰头土脸地回建康,那个家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更何况大哥现在伤了腿,往后在这府里他们兄妹要如何自处,这些日子,萧嬗忧心得睡不着,出了房间,外面一阵凉风吹得她打了一个寒颤,身后是萧赜的声声怒吼,如一只狂暴的狮子,她却顾不得那些许,还要去让丫鬟送药,还要去请教大夫,现在大哥倒下了,她不能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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