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看着眼前这群人，姥姥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大姨周芸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切，继父面无表情地剔着牙，而她的亲生母亲周莉，竟然在笑。
"你们这是商量好把我卖出去了？"林沐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不再找几个备用的买家吗？"
"胡说什么！"周莉脸色骤变，涂着廉价口红的嘴唇扭曲着，"我们是为你好！"
她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咱家是个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和你爸要供两个大学生，这个压力有多大你明白吗？"
林沐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两个大学生？亲妈周莉没有工作，全职在家带孩子，继父那点工资，能养活好他自己就不错了，供两个大学生？
这些年他们家花的一直都是林沐爸爸生前的继续和车祸的赔偿款。这笔账算得真精明。
"再说了，"周莉的声调突然降低，想是要展示自己的"通情达理"，"又不是不让你读书，就是说要是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咱就不去了，我说的有错吗？"
大姨周芸立刻见缝插针，一把将林沐拉到身边。她身上的香水味混着火锅底料的气味，熏得林沐想吐。
"你妈这也是为你好，"周芸拍着林沐的手背，假惺惺地说，"这不也是为你多留了条路吗？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林沐猛地抽回手，力道大得让周芸踉跄了一下。
"路？"她冷笑，"什么路？像表姐那样高中没毕业就换三个男朋友的路？还是像大姨你这样，天天炫耀女儿收了男人多少钱的路？？"
王丽丽正在涂口红的手一抖，鲜红的膏体划到了脸上："林沐！你……"
"我说错了吗？"林沐环视一圈，"表姐的'好姻缘'，不就是大姨你当年'多留一条路'的结果吗？"
姥姥气得假牙咯咯作响："没大没小！你爸要是活着……"
"别提我爸！"林沐的声音突然拔高，眼眶通红，“我爸要是还活着，绝对说不出来这种卖女儿的话！他的愿望就是我长大了能考上个好大学。”
林沐姥姥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手指像风中枯枝："就你这个样子的，我看高中都多余去读，学的都是忤逆长辈的心思。"说着转向周莉，声音尖利："要我说就直接给她办个休学，老实在家待着还能乖一点！"
周莉嘴唇蠕动，还没开口，坐在一旁的继父倒是转了转眼珠，显然对于老太太说的话动心了。
这个时候，一直埋头苦吃的林耀祖突然"砰"地摔下筷子，满脸厌烦地吼道："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吵来吵去的！"
沐辰看着这个从小欺负她她到大的弟弟，所谓的"林家独苗"，此刻满嘴油光，面前堆满了虾壳蟹腿。而她的碗里，只有几根凉透的青菜。
"都要把我给卖了，还吃什么吃？"沐辰冷笑，右手缓缓按上了大餐桌的玻璃转盘。
"你想干什么？"继父警觉地站起来。
沐辰没有回答。她的手指缓缓划过玻璃转盘冰凉的表面，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微震动。
这家酒店的档次确实很高，实木大圆桌沉重得纹丝不动，但玻璃转盘却在她手下轻盈地转动起来，像命运的轮盘。
转盘上的残羹冷炙随着旋转微微晃动，倒映出她支离破碎的脸。
"十岁那年，"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林耀祖故意弄坏父亲留给我的钢笔。"
玻璃转盘转了一圈，清蒸鲈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全家人都说'弟弟还小不懂事'。"
转盘又转了一圈，油焖大虾的红壳像极了那天散落一地的钢笔碎片。
"十三岁那年，林耀祖把我锁在漆黑的储物间一整夜。"她的指尖突然用力，转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妈妈只说'男孩子调皮很正常'。"
红烧肉的油脂在盘底晃出一圈圈涟漪。
"上个月，"林沐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林耀祖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林耀祖偷看我的日记本，还到处宣扬。"她的目光扫过继父虚伪的脸，"林叔叔笑着说这是弟弟关心我？"
那个日记本里面，写着林沐对她死去父亲的思念，被林耀祖讲笑话一般的在教室里面宣扬。
转盘越转越快，汤碗里的勺子叮当作响。
"还真是有了后爹就有后妈哈？"林沐的声音陡然拔高，"小时候你们要我懂事，说我要懂得心疼妈妈。"
她的指甲抠进转盘缝隙，"可咱们家里的开销，花的不是我爸的赔偿款吗？！"
说到这里，沐辰的眼睛紧盯着继父，“林叔叔，你一个月的工资，除了够自己买烟，养得起这个家吗？！”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餐桌上炸开。周莉的脸色瞬间惨白："沐沐！你怎么能……"
"这一桌子好好菜，"沐辰猛地站起来，双手扣住转盘边缘，"既然他闺女吃不上几口。"
她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臂上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
"那就都别吃了！！！"
随着一声怒吼，林沐用尽全身力气将转盘掀起。六十斤的钢化玻璃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然后……
"砰！！！"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中，玻璃转盘在实木桌面上炸开。
热汤飞溅，瓷盘迸裂，清蒸鲈鱼直接拍在了林耀祖那张惊恐的脸上。王丽丽的尖叫被淹没在碗碟坠地的交响曲中，姥姥的假牙直接飞到了继父的发量不多的头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沐辰站在漫天飞舞的菜汤与玻璃渣中，看着周莉脸上缓缓滑下的鱼汤，看着林耀祖裤裆突然洇开的湿痕，看着继父衬衫上挂着的半片海参。
"林沐！你疯了？！"周志刚的咆哮带着颤音。
"疯？"林沐弯腰捡起书包，轻轻掸去上面的一片葱花，"这才到哪儿啊。"
她踩过满地狼狼藉，玻璃渣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悲鸣。经过周莉身边时，这个生她的女人正徒劳地试图擦掉旗袍上的油渍。
“不疯也没见到过得有多好，那就疯起来试试呗！”沐辰附在周莉耳边轻声说，"我会一笔一笔要回来。"
包厢里面巨大的响声，很快引来的服务人员，对开的包厢门打开之后，隔壁吃饭的客人也都过来看看，这边是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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