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十九叔?怎么可能,他从来不参与朝政”
陆瑾谰批折子的手顿住,思量片刻后他放下折子起身走到正在煮茶的陈忆源身旁。
窗外雷雨交加一片昏暗,雨幕将青砖灰瓦捶打得噼啪作响,连着茶釜里不断沸腾的声音也听着愈发紧凑。
鎏金兽上摇曳的烛火将陈忆源的侧影投在雨痕斑驳的窗棂上。
“你倒是挺信任他”
她话中带着几分轻蔑之意,不知是对陆敛其人的蔑视,还是嘲讽陆瑾谰对陆敛的叔侄之情。
陆瑾谰夺过她手中正搅开翠色茶汤的银匙。
“若他真是桐州一案的背后主谋,那为对柳痊被抓丝毫不在意,且方鸿江也没查到他身上?”
“你觉得他可能把所有实情都告诉你吗?”
陈忆源眉头微蹙,抬眸看着陆瑾谰愕然的神色,只在心底忍下不骂他犯蠢。
她拿回银匙继续搅拌茶汤,眸色不断流转,时而闪过烛火摇曳的虚影,时而凝着寒潭般的冷意。
“方鸿江应该手上还没有完全把握,所以并未贸然把陆敛拉扯到明面上来。但他心中肯定有所怀疑,否则此次查案断不会是他一人立下头功……”
茶釜里腾起袅袅白雾,陈忆源手上动作不疾不徐,当初陆迟惊传回的信息和近日朝堂的暗潮涌动在她脑海中不断重组。
外面炸响一道惊雷,陆瑾谰走到书案前翻找出桐州决堤案里的卷本。
他又仔细翻阅了一遍,这个案子的确是到柳痊这里就截止了。
陈忆源见他还想从卷本里查找蛛丝马迹,眉目不禁收拢。
“这些都是大理寺呈过来的,你觉得问题会出在哪里?”
陆瑾谰手上动作一顿,慢慢攥紧了卷本。
“你是说,方鸿江?”
啪!
茶杯从陈忆源手中滑落,连着滚烫的茶水全都溅到地面蜿蜒成狰狞的暗纹,她垂在身侧的指尖还保持着抓握的弧度。
眉梢一搐,陈忆源无神之极的眼神朝陆瑾谰扫去,心情比黄连还苦涩,他这脑子究竟是怎么和陆瑾延较量到大的?
陆瑾谰快步上前握着她的手查看有没有烫伤,见无恙后才松了口。
“那你说不是他还能有谁?……等等,你是想说,张恪?”
陆瑾谰想到那个大理寺少卿,他当时是被父皇封为钦差大臣前去桐州调查这个案子。
陈忆源缓了口气,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
“他是钦差大臣,原该是这个案子的头功,可他不仅没有带头在前调查,反而对查案之事一再阻拦……
陆迟惊不是说了吗,张恪仗着钦差大臣的身份,给他使了不少绊子,还发动大量人力寻找独自查案的方鸿江。如此欲盖弥彰,他怎么可能清白?”
陆瑾谰将茶杯拾起,当时他的确怀疑过张恪,可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操纵得了桐州一干官员。
尚无直接证据在手,他也不便公然调查他,且张恪当时又是父皇钦点的钦差大臣,他若抓着张恪不放,难免落人口实。
“张恪的确值得怀疑,可他和十九叔又有什么关系?”
陆瑾谰从来没有怀疑过陆敛,毕竟他自幼便不学无术,是个实打实的闲散王爷。
陈忆源重新拿起茶盏倒了杯茶水,蒸腾的热气丝毫未模糊她眼底翻涌的思绪。
“陆敛的妾室被人当众抛尸街头,这个案子却以嫌犯畏罪自杀草草了结,你说大理寺为什么不继续追查?”
“你的意思,张恪下命了结此案,是怕再牵扯出其他人?”
“不错,死的是江国王爷的妾室,还如此不体面,张恪却刻意进行遮掩。要么是有人迫使他这样做,要么是他自己想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陈忆源眸色沉了沉,只可惜那女人的尸身已经被张恪处理掉了,否则应该还能顺着查探出些东西。
陆瑾谰握紧拳头,张恪究竟想隐瞒什么?倘若他背后的主子真的是十九叔……
“对桐州一案细节了解最清楚的是方鸿江,既然他对张恪也早起了疑心……他为何不上报给我?”
陆瑾谰凝眸,若是方鸿江手中掌有线索,他与自己合作岂不是可以扳倒张恪,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空了出来,对他难道没好处吗?
陈忆源轻笑一声,看向陆瑾谰的眼神含带着意味深长的讽刺。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他手拿足以惊动朝堂的投名状,自然是有更好的选择”
他方家不是从不参与党争吗?难道是因为陈忆典?陆瑾谰紧握的拳头发出细微的脆响。
哼,他想上陆瑾延的船,怕是不晓得这风浪有多大,他受不受得住。
“我是太子,监理国事,他知情不报我大可奏请革了他的职!”
陈忆源抬手制止了他,广袖掠过案头,如玉节般的手指示意他稍安毋躁。
“他是否与陆瑾延结党到底还未可知,你若把他逼急了,怕会适得其反。再者他才由你父皇下旨升官,在桐州一案上又是有功无过,即便要料理他,也只能走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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