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饶了我吧,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刑架上,被绑着的犯人气若游丝,身上的各种伤痕折磨得他已经快说不出话来。
他垂着头,头发黏在满是血污的脸上,自顾喏喏几声,偶有几滴黏腻的血液从其嘴里滴落下来。
狱卒并未理会他的话,沾了盐水的鞭子继续朝其身上用力甩去。
鞭子挥下,拷打声传遍整个刑房,蒸腾的热气裹着刺鼻的铁锈味和血腥味,更是将整个刑房熏得恍若炼狱。
在刑房的隔间,摆放着一张厚重的书案。书案由深色的实木制成,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却因岁月的侵蚀和无数次案件的审理,染上了一层暗沉的色调。
砚台里盛着浓稠的墨汁,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暂时压过了不断飘散而来的血腥气息。
方鸿江坐在官椅上,随手拿着桌案上的公文阅览,时不时提笔在文书上添上几道字迹。
他蘸墨的动作不急不缓,笔尖落下时沙沙作响。隔间外刑房传来断断续续的哀嚎,混着铁链的哗啦声,他神色如常,笔下的字迹也未有半分凌乱,早已习惯了这人间炼狱般的声响。
“大人,他又晕过去了,浇了三次水也没醒”
狱卒进来禀报,方鸿江落笔的动作未停。
“把他先关回牢房,照旧给他用药治伤,别让死了”
方鸿江头也不抬垂眸看着公文,狱卒领命后便退了下去。
脚步声还没走远又返了回来,方鸿江凝眉一瞬。
“还有什么事?”
“少爷?”
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方鸿江这才抬起了头。
这人他认得,是府里的大丫鬟碧水。
“你怎么来了?”
方鸿江放下毛笔,能让她寻到大理寺来找自己,难不成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碧水有些担心的朝外面看了眼,犹豫片刻后才走到书案旁。
“是少夫人,她受邀去了太子府赴宴,可奴婢刚进府就被太子府的人打发了出来……奴婢怕少夫人出什么闪失,这才来找您通报一声”
“赴宴?什么宴,我怎么不知道?”
方鸿江神情紧张起来,易知纾去了太子府,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碧水也纳闷他为何不知道,不过想到这次宴席邀请的都是女眷,他不清楚倒也正常。
她将太子府筹办的云锦水宴告诉了方鸿江,并尤其说道她们不让自己跟进去随侍。
她们嘴上说着府里不缺人伺候,闲杂人等不可进太子府。可少夫人不同,她性子柔弱又不会说话,里面都是些贵族小姐,她身处其中难免会受委屈,碧水这才慌忙跑来大理寺求助。
方鸿江眸色流转片刻,前两天易知纾还问起过自己太子府的情况,说她那个大师兄的线索或许能在太子府找到。
但他怕她行事冲动反到误事,便告诫她不可轻举妄动,毕竟太子府不是一般地方。
没想到太子府这么快就给她送上了机会,她还故意瞒着自己……考虑到易知纾的脾气,方鸿江不禁悬起了心头。
不再犹豫,他起身走到牢房吩咐狱卒几句后便换下官服朝太子府赶去。
清风拂过,水面漾开碎银般的波光,一抹橙红倏然破水而出,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撕裂镜面。
手掌大小的锦鲤弓起缀满金斑的脊背,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晕,鱼尾甩出的水珠还悬在半空,便精准撞向荷叶尖端。
原本收拢翅膀静立在荷叶上的蜻蜓骤然惊起,薄如蝉翼的翅膀在急掠中划出透明残影,转眼便消失在水面。
“方少夫人,咱们姐妹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哑巴开不了口唱曲,大着肚子更是作不了舞,不过是让你抚琴一曲给大家助助兴,你竟然这么不是抬举?”
“对呀,虽说穷乡僻壤的地界也调教不出多出众的闺秀,但你到底是个县令的女儿,不可能一点风雅都不懂吧?”
“郭薇姐姐都特意取了琴来,就是想给你个展示自己机会,你可别扫了大伙儿的兴致”
郭薇几人把易知纾“请”到了少有人走动的假山后面,一张七弦琴摆放在不远处的石凳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夹枪带棒,说话的语气更是极尽嘲讽,只恨不得把她踩到泥里去。
但到底都是出自大家,言行举止不能落人口舌,因此几人都是笑里藏针,谁都没有贸然动手。
易知纾注意力却并不在她们身上,她垂眸屏息查探着太子府里暗卫所藏位置。
西北方向三个,正南两个,还有个在大门口,不过,易伏风并不在府里。
周遭女人的嬉笑攀谈如潮水漫过耳畔,睫羽在眼下投出细长阴影,易知纾眉头稍稍聚拢。
好吵,她抬眸看了眼身前话最多的两人,浓墨如漩涡在眸底层层晕染,习惯性的杀意席卷在睫羽之下。
方鸿江急匆匆赶到了太子府,本想先去找易知纾,可却被下人请去了陆瑾谰的书房。
内院此刻都是女眷,他一个外男的确不好贸然前去,便由着下人引路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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