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笑着叩了叩桌沿,戏谑问:“有劳师兄仔细瞧瞧,我哪里像是有病的模样?”
天枢敛起表情,眯眼打量她,“端王和太子近日动作频频,尤其是东宫,似在刻意清查刑部旧案,此时宜静不宜动,以蛰伏观望为上……”
薛绥摩挲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想起那日在朱雀街见到的太子仪仗。
“东宫与郑国公联姻,难道没有趁机拉拢陇右士族,对抗萧氏?”
天枢摇头,面容疏凉平淡。
“京中门阀倾轧日盛,三省六部皆为世家把控,朝堂局势晦暗不明。大梁与阿史那在赤水关一带鏖战半载,陆佑安的征西大军急缺粮饷,河西节度使按兵不发,屡屡向朝廷请援……”
顿了顿,他从袖中抽出一卷沼汇帖。
“刑部尚书薛庆治……也就是你父亲,去年岁末为保乌纱,四处打点。大理寺卿谢延展表面刚直,实则首鼠两端,正琢磨把爱女选入东宫。郑国公郭丕倒是个有城府的,两个儿子,一个掌京营宿卫,一个任司农卿掌管仓储,其余子侄孙辈亦各居要职,家族枝繁叶茂。至于萧嵩这头老狐狸,更是机关算尽,萧贵妃丧期刚满百日,便将自己的侄孙女送入宫中……”
薛绥眼底含冰,慢慢翻开画册指给天枢。
“可是这萧晴儿?”
天枢瞥了眼画像上的女子。
“正是。”
薛绥眼尾微挑,睫毛急速颤动。
那萧晴儿与平乐走得近,二人以表姐妹相称,论起宗法辈分,比崇昭帝矮了整整一辈!
“皇帝可纳了她?”
“先封婕妤,再晋修仪,不出意外,再过些时日,就要封妃了。”
萧氏是个大家族,与崔卢李郑王皆有联姻,族中子弟仕宦遍天下,笼络半壁江山,这皇帝表面上是宠幸新人,实际是给萧家的体面。
“金銮殿上那位,最善平衡之术。剪除了萧家诸多党羽,又贬黜了平乐,岂会坐等东宫势大?”
薛绥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未达眼底。
“那李肇也该学他的父皇,把谢微兰收下吧?”
“大理寺卿的底蕴不如郑国公府,选入东宫,也顶多做一个侧妃,到时候两家为固权柄,必起争端,李肇未必会收此女……”
天枢观察着她的表情。
不见她动容,突地蘸着冷茶在案上勾画。
“要撬动这些人,须再添一把柴火……烧在他们最痛的地方。”
风吹过,窗棂上的积雪簌簌作响……
薛绥伸手为天枢续茶,看着水流坠入盏中,忽然莞尔。
“师兄看上元佳节如何?”
天枢扫过她雪白的指尖,未作声。
薛绥道:“小昭昨日便闹着要去朱雀街看灯,还说,想看看尤知睦的坟头草,长得有多高了……”
她看着画册上早已勾掉的尤知睦,嘴角微抿。
“刚好满一年,也该去凭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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