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涵的视线从扩音器里传出的冰冷警告声中移开,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威胁,而是转头看向别处。
左侧,一位老人也被编入了妇女的队伍中,瞬间吸引了张涵的注意。
他的头发已经完全被冻雨染成了银白色,脸上的皱纹在寒风中显得更加深刻,右手紧紧抓着一根拐杖,那根拐杖的顶端已经被磨得光滑,显然是陪伴了他多年的老伙计。
伴随着老人每一次的行走,拐杖杵地时,另一端都会轻微打滑,发出“咯吱”一声。
“还不如找个地方等死呢,图个啥呀?”张涵知道,这位老人可能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他仍然在坚持,为了什么?
是为了那碗可能永远也喝不到的羊肉汤,还是仅仅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
突然,张涵的思绪被一阵微弱的哭声打断。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孩子不知从哪里挤了出来,他大概只有七八岁,脸上不知是泪痕还是雨水,混杂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孩子跑到道路旁的士兵面前,沾满污泥的小手抓住迷彩裤脚,他仰起头时,鼻涕泡随着啜泣一鼓一缩,像两颗透明的气球:“军、军人叔叔......我妈妈她、她不醒啦!”
士兵听到孩子的哭诉,微微皱了皱眉,可扫了眼周围难民的目光,还是转头朝旁边的一名士兵喊了一声。
“林柏涛过来一下。”
林柏涛提着步枪小跑着靠近,军靴在泥泞中碾碎几块冰碴,雨水顺着头盔护目镜的边缘滴落在迷彩服上,形成几道深色的污痕。
“怎么了?”林柏涛烦躁地扶了扶头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厌倦。
“有个娘们儿晕厥了,孩子快哭散架了。”士兵简短地说,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孩子身后的方向。
“屁事一大堆,走吧,过去看看。”林柏涛啐了口唾沫。
人群中有轻微的骚动,难民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一条通道。
两名士兵跟着孩子走到一个女人身边。
女人仰面躺在地上,羽绒服的白鸭绒在雨水浸泡下变成铅灰色,几缕湿发贴在颧骨上,随着微弱的呼吸一颤一颤。
她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几缕发丝被雨水黏住,像黑色的泥浆。
士兵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然后皱了皱眉,低声说:“还有气,但情况不太好。”
“得赶紧弄走,不然真凉了。”林柏涛扯了扯战术背心,伸手去拽女人的胳膊,用力一拉,女人的身体被拖拽了起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拖出一道湿漉漉的痕迹,羽绒服的下摆被泥水浸透,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妈。”男孩的哭声瞬间拔高两个八度,鼻涕泡随着抽泣爆裂又重生。
那哭声像是被冻雨撕裂的布帛,刺痛了张涵那颗早已麻木的心。
毕竟,哪一个人不是爹生娘养的?
“站一边去,别捣乱。”士兵没有理会孩子的哭声,拖拽着女人走出了队伍,不耐烦地对道路上驶过的一辆军车招了招手。
军车缓缓停下,司机探出脑袋,眼神中带着疑惑:“又拉尸体?”
“有个女人晕倒了,需要送去医院。”士兵语气生硬地说。
司机点了点头,打开车门。
“使把劲,这女的死沉死沉的。”林柏涛吃力地抬起女人的屁股。
女人的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士兵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调整她的姿势,以免她受伤。
孩子也紧随其后,扑向自己的母亲,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然而,却被车厢内的两名士兵按住后脑抵在车壁上。
孩子挣扎着,小手拍打着车壁,发出“咚咚”的声响,但士兵们毫不理会,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盯着他。
女人躺在后排上,一动不动,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呼吸微弱而急促,嘴角挂着血迹,显然是在晕倒前咬破了嘴唇。
军车的引擎轰鸣了一声,车轮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了几下,随后缓缓驶离。
士兵重新回到难民潮时,张涵看见有人往掌心哈了口白气:“瞧见没?军队到底还有点人味儿。”
旁边的老头却扯了扯缺齿的嘴角:“作秀呢,给上面演戏。”
“去他妈的面子工程。”张涵把冻僵的双手更深地揣进血迹斑斑的大衣口袋,里面的温度早被寒气掏空。
军队的举动看似在传递"政府还在管我们"的信号,其实更像在绝望的伤口上敷一层薄薄的止痛膏。
这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温情投放"本质上维持稳定的最低成本投资。
既不解决饥饿,也不修复信任,只在群体崩溃的临界点前投放心理镇静剂,一种让他们不至于彻底崩溃的手段。
……
难民潮前方,装甲车内部的荧光屏在昏暗的环境中泛着幽绿的光,映照出沈崇武疲惫的面容,他仰躺在座位后排,身前的机枪手正探出脑袋,专注地操控着机枪,警惕着四周的一切。
“这些难民该去往哪里集合?上层定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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