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烤架上的烤串滋滋冒油，夜风里摇晃的灯泡连带着光线摇摆，油渍斑斑的折叠桌上堆着竹签，两个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家伙，终于酣畅炫到了九分饱。
“嗝~！老唐你够义气，真金白银请兄弟吃到饱！”
罐装碳酸饮料一口闷，路明非满足得摸着肚子打嗝，有多久没有朋友请他吃过饭了？不对，他好像没有朋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兜里连张红钞都摸不出，也舍不得买烧烤敞开了吃，
“那可不，嗝，好歹是我们哥俩初次见面，我可干不出请你吃自助的破事儿~。”
老唐攥着wusu啤酒对瓶吹，再咬上一口爆汁的特辣五花肉，这一刻他真觉得自己回家了，去他妈的M国吧，老子要金盆洗手退休了。
雇主没有收回打给老唐的订金，甚至把相机也送给他，对方慷慨豪气的作风，让老唐恨不得以身相许，就是不知道雇主是男是女，如果是个同性...他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这次回国待多久，不是天天忙着做什么委托，还有空回来旅游啊？”
路明非盯着晃动的光源有些出神，朋友之间饭后惬意的唠家常，多么平常又陌生的日常，他莫名就想让老唐在这个城市待久些，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拐弯抹角问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得快要死了，就要把自己埋葬在出生的地方...”
“我辛苦小半辈子，还没穿着衣服回家乡逛逛装逼呢....”
啤酒瓶拍在桌上，老唐仰着头搞起油腻的伤感feel，可惜他的面相注定只能做个逗逼，连刻意挤出来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抽象好笑。
“老唐，那叫落叶归根和衣锦还乡....你也没老到快死的程度吧...你不是在国外长大的孤家寡人吗？”
老哥你看起来还有几十年好活，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一点要死的暮气好吗，路明非垂下眸子嘴角抽搐，之前从语音频道里就能听出老唐是个“活泼”过度的槽王，没想到现实生活里，对方抽象程度更是超乎想象。
“对对对！落叶归根！衣锦还乡！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华夏人啊！养父养母是外国人，并不影响我对血脉源头的坚定判断！”
老唐自幼生活在布鲁克林贫民区，养父养母早早去世，留下他一个人颠沛流离，以前也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直到接触神秘的猎人网，他才有能力养活自己。
渡过多年的猎人生涯，老唐赚到的佣金，其实早就够换套别墅了，但“人”始终是念旧的，养父母养育他长大的“家”，总是值得留恋驻足。
他习惯了穷苦时候的生活，坐着灰狗巴士，吃着廉价热狗，没事上上网切两盘当就是享受了。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海归基因学大拿，现在正拿着你身体里的DNA双螺旋结构自证呢....”
真好啊，自由的人生，路明非嘴上吐槽着老唐，心底却是羡慕和崇拜的，人家无依无靠，靠着双手自食其力，现在还能全世界到处跑，哪里像是自己，一个城市估计都难走出去。
“可拉倒吧，我看见书倒头就睡，小时候可没少挨训。”
“明明，你小子是不是有心事啊？还有几个月毕业，想好去哪儿了吗？海外名校？”
老唐终究是个混迹社会的老油子，小老弟脸上的忧愁根本藏不住，他很容易就能回想起几天前，两个人切磋游戏的时候，路明非提过那么一嘴关于海外名校面试的话题。
“我能有啥心事，还有四个月毕业，应该随便混个二本吧，海外名校我哪儿敢想啊....”
路明非坐直了身子，拿起筷子戳着洒满孜然粒的烤韭菜，簌簌落下的烧烤料就像是他的心情，从天堂跌落到深渊，仕兰中学藏龙卧虎，怎么轮也轮不到他撞大运吧，不提其他，班上例如赵孟华、苏晓樯之类的富二代，家里聘请的外教，应该在为少爷、小姐们准备面试话术了吧？
“啪！”
“怎么不敢想了？！明明，我跟你说，弱啥都不能弱了气势，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啊！”
“万一人家就爱你这一款呢？！打游戏的时候你英语不是挺溜吗？”
老唐可能是喝高了，也可能见不得路明非一副蔫掉的自卑衰样，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吼着让小老弟社死的歧义言辞，大排档里的食客皆投来诧异八卦的目光，大概是觉得男孩被甩了，正在接受老大哥的心理辅导。
“老唐...我真是谢谢你...的安慰。”
盯着校服外套上洒满的孜然和韭菜，路明非有些欲哭无泪，喝之前还说自己是海量，现在根本就是二货发酒疯的前兆嘛，他又有些感动，第一次有人为了他愤怒发声，激动得跟他自己摊上事一样。
“明明，干就完了！海外名校都是全英面试，口语我来教你！哥留在这里，辅导你到面试结束为止，到时候突突了他们！”
折叠桌又是一震，老唐大包大揽安排好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小老弟有难怎么能见死不救，不过是耽误个把月而已，大概、也许、是不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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