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斜，三百级青玉阶浸在琥珀色的光里，阶面新刻的龙鳞纹尚未圆满，逆鳞处还泛着石料本初的青灰。
“此为暮霞阶，落日之时最美，夫君以为如何？”
龙梦璃介绍道，赤足踏过玉阶，银铃轻响惊起归巢的青鸾，暮色中掠过几道深青的影。
“霞光柔美，让人感觉温暖，不错。”
苏弦笑着点了点头，玄衣拂过阶面，指节叩了叩第七阶的裂痕：“这处印记倒深。”
裂痕旁散落着细碎石屑，是不久前三域仙使留下的痕迹。
龙梦璃驻足回眸，翡翠步摇垂落的流苏扫过裂口：“本皇未让人修补，留着警醒之用。”
她袖摆一振，阶顶结界应声而开，千朵龙焰莲在暮色中绽开，火光将玉阶映得通透如琉璃。
阶下新筑的观星台只搭了龙骨，玄铁支架间缠着龙血藤。
藤蔓上结着零星花苞，渗出淡金的汁。
……
“这里熟悉不？种下的是你赠予的龙血神草幼苗，我给它取名龙血草原！”
过了暮霞阶，来到龙血草原，风过草低，赤色浪潮从脚下漫向天际。
新生的龙血神草不足三尺，草茎细如柳条，却已能在暮风里奏出沙沙的响。
龙梦璃俯身抚过草尖，朱红衣摆扫过处，几株嫩草亲昵地缠上她的腕。
“真的像是龙血一般，与我的血脉产生了共鸣。”
她并指截断一茎，断口涌出琥珀色的液，在霞光里泛着光辉。
苏弦捻起一滴草汁，液珠在他掌心滚成金丸：“长势还不错，龙族在这里修炼的话，裨益颇大。”
话音未落，整片草海忽地翻涌，赤浪间浮起万千光点，细看竟是草籽裹着夕照升空。
龙梦璃腕间银铃骤响，星轨坠迸出青光，将漫天草籽压回地面。
草叶委屈地蜷成团，在她足边堆出个赤色的丘。
绕过草海，残垣断壁突兀地横在暮色里。
半截龙雕石柱斜插土中，裂口处新生着晶蓝的苔。
这是唯一未重建的古迹，焦黑的墙垣保留着十万年前浩劫时的模样。
“这是……龙钦长老的角。”
龙梦璃眼神一黯，指尖点过石柱顶端，断裂的龙角蒙着尘，却仍能辨出当年的鳞纹。
“还有当年许多战死的同胞，以及众多盟友！”
龙梦璃忍不住陷入了感伤之中。
“往事已矣，当向前看。”
苏弦拍了拍龙梦璃的肩膀，安慰道。
夜雾漫过潭面时，两人停在未完工的铸星台。
七根星柱只立起三根，柱面嵌着的龙血晶泛着幽光。
潭水映着残星，水面浮着未收拢的玄铁链。
“此处原是天火炉。”
龙梦璃足尖轻点水面，涟漪荡碎星影，“十万年前被天刑殿那帮贼人所毁。”
她忽然抬手，星轨坠射出青光，潭底轰然升起半截焦黑的炉鼎。
鼎身裂纹密布，已经失了灵性，就算重新熔炼也恢复不了往日荣光。
“看，这里是翡翠龙鳞树苗长成的树林，长势也比我想的要好上许多。”
他们踏入初成的翡翠林，万株龙鳞树苗不足人高，叶片却已能映月生辉。
龙梦璃抬手接住片飘落的叶，半透明的叶脉里淌着银色的光。
“这片嫩了些。”
她屈指弹飞叶片，惊起树梢栖息的萤虫。
碧绿的星点四散，在林间织出流动的纱。
“这些树苗三百年后……”
龙梦璃抚过一片半透明龙鳞叶，话音突然凝滞，连忙抬头看向夜空，“今日是月圆之夜？！”
“怎么了吗？”
苏弦疑惑道。
“我、我的身体……在历经时空长河历经千年之后发生些变化，还不曾与你说。”
话音一落龙梦璃颈后的应龙纹突然发烫，发间银铃叮咚乱响。
她周身泛起翡翠色光晕，在苏弦震惊的目光中，衮服如褪色般缩成月白襦裙，玲珑身量缩至及他胸口的高度。
圆月恰在此时攀上林梢，龙鳞树苗在月光中舒展成晶莹的琉璃态。
豆蔻少女模样的龙梦璃赤足陷在满地青鳞中，原本及腰的长发此刻堪堪垂至肩头，她低头看着自己藕节般的手腕，那里浮现出淡青色的幼龙鳞纹。
“这是……时空逆流。”
苏弦吃了一惊，眼前的龙梦璃看起来比十万年前相遇时还要小上一些。
随即他指尖凝出因果线，发现细线在龙梦璃身边扭曲成环状，“看起来似乎是受到满月的时空潮汐影响。”
少女龙皇试图召出时空龙渊刃，掌心却只浮起寸许长的虚影。
她蹙眉的模样稚气未脱，嗓音却仍带着上位者的冷冽：“哼，忘了这件事情了，等月圆之夜过去前，都得保持这副模样了。”
苏弦忽然低笑出声，玄色大氅兜头罩住少女：“陛下这副模样，倒让我想起初遇时的小泥鳅。”
他故意把“陛下”二字咬得婉转，惊得林间青鸾扑棱棱飞起。
“放肆！”
龙梦璃挥袖却只扬起微弱龙气，月白襦裙的广袖扫过苏弦腰间命轮之钥。
翡翠林突然降下光雨，每滴光露中都映着两人过往的画面。
十万年前两人的第一次相遇；重建龙墟祖地时苏弦送的翡翠龙鳞树苗、龙血神草等；以及不久前温泉中交缠的身影……
少女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抬手要打散光幕，却被苏弦握住手腕。
命轮之钥在她掌心轻颤，映出两人此刻缠绕的因果线竟比往日繁复十倍。
“看来这时空潮汐……”
苏弦低头凑近她发顶，“连命轮都觉得有趣。”
林间忽然飘起龙鳞状的月光，少女龙梦璃提着过长的裙裾疾走，苏弦却故意放缓步子：“阿璃，你这模样倒也可爱。”
前方身影猛地顿住，龙梦璃回眸时发间步摇缠上树枝。
她踮脚去够的模样稚拙可爱，月白襦裙后腰的系带突然松脱。
苏弦指尖灵力丝线抢先缠住下落的衣料，布料摩挲声里，少女带着月桂清香的青丝拂过他鼻尖。
“你笑什么？”
龙梦璃攥着重新系好的衣带，琉璃般的龙瞳在月光下澄澈见底。
此刻的她尚未修炼出遮掩情绪的龙威，眼底的羞恼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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